时光荏苒,冰雪消融,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进议事厅,将一众文武将领的身影拉得修长。拓跋隽端坐主位,沈昭宁静坐一旁,底下济济一堂的核心成员个个神色肃穆。
王爷,掌使诃鲁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沉稳有力,我军新定渔阳、扶风两郡,虽士气正盛,然仍需根基稳固。清河郡易守难攻,若是贸然出兵,只怕会陷入苦战。若此时后方空虚,若周边郡县或东陵援军趁机来犯,我们将首尾难顾。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不如暂缓一年,待根基稳固再图进取。
勇将赤峰声如洪钟,从军队士气的角度力陈己见:“王爷!王妃!末将明白诃鲁大人所虑,但我赤羽军勇士,自追随王爷以来,屡战屡胜,锐气正盛!如今听闻要打清河,个个摩拳擦掌,期盼立功呢!那张威虽有名声,末将愿为先锋,定叫他知道我赤羽军的厉害!”
赤峰将军稍安勿躁。郭涛不紧不慢地开口,诃鲁掌使之言,切中要害。民生乃立业之本。去岁安置流民、分发粮种,春耕虽已展开,但秋收未至,仓廪尚未充实。此时若大兴兵戈,粮草转运耗费巨大,恐加重百姓负担,动摇根基。待今岁秋粮入库,府库充盈,则大军一动,再无后顾之忧。此时,确非最佳时机。”
薛冉适时补充:据我方潜入清河郡的探子回报,近月以来,清河守将张威确实频繁调动粮草,并征发大量民夫加固城防,尤其是在面向我方的西、北两处城门及沿线关卡,增筑了箭楼和瓮城。
其境内亦加强了盘查。种种迹象表明,对方已有所防备,正严阵以待。我军若急攻,恐正中其下怀,伤亡必增。”
沈昭宁微微颔首,与拓跋隽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些日子她暗中观察,发现萧彻虽然沉默寡言,但每次开口都能切中要害。果然,萧彻缓缓起身:
属下以为,稳扎稳打方为上策。云水、渔阳两地的民心尚未完全归附,此时出兵确实冒险。
拓跋隽端坐主位,凝神静听每一位属下的发言,目光锐利。沈昭宁坐于其侧,亦是全神贯注,不时微微颔首。
待众人陈述完毕,拓跋隽与沈昭宁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已明了对方心意。
拓跋隽指尖轻叩扶手,目光如电:既然如此,攻打清河郡之事暂缓一年。各部加紧备战,务求明年此时,兵精粮足,一击必中!”
“是!谨遵王爷之命!”众人应和,虽暂缓出兵,但目标明确,斗志反而更为凝聚。
议事厅的军事部署尘埃落定,暂缓攻伐的决策,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重心将转向内政与民生的深耕。
夜色渐浓,书房内烛火摇曳。沈昭宁为拓跋隽斟上一杯热茶,声音轻柔却带着清晰的谋划:“阿隽,既然决定暂不发兵,我们便要全力发展民生,积蓄力量。此外,还有一事,需尽早布局。”
她顿了顿,继续道:“昨日我与母亲闲话家常,得知母亲母家正在安平城。我思忖着,不如过些时日,我陪母亲回安平城故地重游一番,一来遂了母亲思乡之心,二来……”
她抬眼看向拓跋隽,目光清亮而敏锐:“二来,可借此机会,让母亲正式走入大众视野。要让天下人,尤其是中原的百姓和士族都知道,你拓跋隽身上流淌着汉家血脉。此事看似细微,却关乎长远。他日若我们真能问鼎那个位置,这层身份,足以堵住许多‘华夷之辨’的非议,减少无数阻力。”
沈昭宁熟读史书,自是了解过历史上各朝代对皇家血脉的严苛要求。
她记得北魏孝文帝推行汉化,令鲜卑贵族改汉姓、着汉服。
记得元朝虽统治中原近百年,却始终因“蒙古至上”的国策而难以真正获得士人归心。
更记得清朝历代皇帝如何费尽心力地证明自己“虽起于关外,实承华夏正统”。
“阿隽,”她的声音愈发凝重,“史书上的教训太多了。异族入主中原,要么如般彻底汉化,消弭界限;要么如元朝般固守旧制,终致离心。我们要走的,是第三条路。”
她站起身,在烛光下来回踱步,裙裾曳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我们要让天下人看见,你拓跋隽本就是汉家血脉,你的母亲出自安平城书香门第,你自幼熟读经史子集。我们要让士林明白,你比龙椅上那位纵情声色的皇帝,更配得上这华夏正统。”
拓跋隽闻言,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感激。自小,他虽是王子,在炽焰部落就被看成外族人,身份不比其他王子。在东陵,他又是蛮夷人,他感觉自己在哪都是外人。
他握住沈昭宁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宁儿思虑周详,此计甚妙。母亲她……这些年深居简出,也该让她出去走走了。就依你所言。”
“还有,”沈昭宁见他同意,接着说出另一项安排,“春耕在即,安平城作为我们重点经营的城池,高产粮种的推广至关重要。
此次前往,我正好可以‘神女’之名,将下一批粮种以‘天神赐福’的名义发放下去。如此,既能让神女之名更加深入人心,为我们凝聚‘天命所归’的声望,也能为这些非凡粮种的来源,提供一个最‘合理’的出处。”
将超前的粮种归功于神迹,是在这个时代最能让人接受,也最能快速建立权威的方式。
拓跋隽颔首,目光温柔中带着全然的信任:“好。粮种之事,你全权安排。母亲那边,还需你多费心安抚。护卫方面,我会让暗卫安排得力人手,再命赵刚带一队亲卫随行护佑。届时,我也会令安平城主陆砚辞亲自接待,务必确保你们此行顺利,并将声势造足。”
有暗卫自然是好,那十名“忠心的”龙卫,如今是他俩的暗卫,名字排列为暗一到暗十,沈昭宁想想就窃喜。不知道东陵帝发现他的龙卫这么久都没有音信,在得知刺杀没有成功后,是怎么抓心挠肝的过来的。
“放心,交给我。”沈昭宁嫣然一笑,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舆论的高地,他们必须率先占据。这一次安平之行,便是这盘棋中,落下的一颗关键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