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的石阶被秋雨浸得发亮，阿竹踩着泥泞往上爬，裤脚沾满了泥浆，怀里的羊皮纸被用油布层层裹好，紧贴着胸口，像是揣着一团火。
身后的长安城早已被云雾吞没，王元老的追兵应该还没追上山，但他不敢停下。陈老最后那句“去终南山找木灵”在他脑中盘旋，那个碧发绿裙的药灵少女，真的能信吗？
“她信得过。”镜灵的声音突然在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笃定，“木灵虽是药灵，却受星官辖制，当年若不是她暗中相助，我连一缕残魂都留不下来。”
阿竹心里稍定，加快了脚步。雨越下越大，打在树叶上噼啪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在山谷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毛。
爬到半山腰时，雾气突然变浓，眼前的路变得模糊不清。阿竹正想辨认方向，却见前方的雾气中走出一个身影，正是木灵。
“你来了。”木灵的声音依旧清脆，手里撑着一把用荷叶做的伞，“陈老让我在这里等你。”
“您知道我会来？”阿竹惊讶地问。
木灵点头，转身往药谷的方向走：“陈老用传讯符通知我的，说王元老要夺名单，让我护你周全。”
阿竹跟在她身后，忍不住问：“陈老到底是什么人？他真的和缥缈阁有关吗？”
木灵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他是缥缈阁的‘叛徒’。”
阿竹愣住了。
“二十年前，陈老是缥缈阁的核心弟子，负责看管天枢的线索。”木灵缓缓道来，“后来他发现缥缈阁想利用天枢做伤天害理的事，就带着线索叛逃了，还杀了不少追杀他的阁内弟子。谢先生一直想抓他回去，却始终没能得手。”
阿竹恍然大悟，难怪陈老身上有缥缈阁的气息，难怪他知道那么多秘密。
“那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因为他欠你爹一条命。”木灵说，“当年你爹查案时被李嵩追杀，是陈老救了他，还帮他偷出了半块天枢令。他们约定，一个在明查，一个在暗护，就是为了阻止缥缈阁开启天枢。”
阿竹心里五味杂陈。原来爹和陈老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裴长史让他小心陈老，或许只是不了解内情。
走进药谷时，雨已经停了。谷里的奇花异草被雨水洗得格外鲜亮，药香混合着泥土的气息，让人神清气爽。木灵将他带到水池边的一间木屋：“你先住在这里，外面有迷魂阵，王元老的人找不到这里。”
阿竹走进木屋，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一张石桌，桌上放着几本书，都是关于草药的记载。他将羊皮纸藏在床板下，这才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阿竹就在药谷住了下来。木灵每天都会送来食物和草药，偶尔会和他说起天枢的事。
“天枢其实是座星台，在上古时期，星官们通过星台观测天象，调整人间气运。”木灵坐在水池边，手里把玩着一株还魂草，“后来天地失衡，星台被封印，只有天枢令能开启。缥缈阁想开启它，是为了篡改气运，让妖鬼凌驾于人类之上。”
“那镜灵当年为什么要开启天枢？”阿竹问。
木灵沉默了片刻：“因为他发现人间将有大劫，想通过天枢提前预警，却被谢先生的先祖污蔑为图谋不轨，联合其他星官将他封印。”
阿竹这才明白，镜灵并非邪恶之辈，它只是被冤枉了。
这天清晨，阿竹正在帮木灵打理药田，突然看到谷口的雾气剧烈翻滚，迷魂阵的幻象开始扭曲。
“有人闯进来了！”木灵脸色一变，“是王元老！他带了破阵符！”
阿竹心里一沉，赶紧往木屋跑，想取出羊皮纸。刚跑到门口，就见王元老带着几个玄案司弟子冲了进来，为首的弟子手里拿着一张黄色的符纸，正是破阵符。
“周阿竹，把名单交出来！”王元老的声音阴冷，眼神像毒蛇一样盯着他。
“你休想！”阿竹挡在木屋门口，握紧了短刀。
“敬酒不吃吃罚酒。”王元老冷笑一声，挥了挥手，“拿下他！”
弟子们一拥而上，木灵赶紧挥舞藤蔓阻拦，却被王元老祭出的黑符击退，嘴角溢出一丝绿色的血液。
“木灵！”阿竹急得大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木屋突然爆发出一阵金光，星图玉佩从阿竹怀里飞出，悬在空中，镜灵的身影缓缓浮现，手持星盘，眼神冰冷地看着王元老：“又是你这颗缥缈阁的棋子。”
王元老脸色大变：“星官残魂？！”
“当年你为了加入缥缈阁，亲手杀了自己的师兄，夺了他的名额，这笔账也该算了。”镜灵的声音带着怒意，星盘射出一道金光，打在王元老身上。
王元老发出一声惨叫，身上冒出黑烟，露出了原形——竟然是一只长着人脸的蝙蝠妖！
“原来是妖物！”阿竹又惊又怒。
蝙蝠妖被金光击中，伤势不轻，它怨毒地看了镜灵一眼，转身就想逃。木灵见状，赶紧催动藤蔓，将它缠住。
“休想逃！”阿竹冲上去，挥刀砍向蝙蝠妖的头。
蝙蝠妖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脑袋落地，身体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剩下的弟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却被迷魂阵困住，在幻象中晕头转向。
药谷终于恢复了平静。镜灵的身影渐渐淡化，回到了玉佩里。木灵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它的妖气好重……看来在玄案司潜伏了不少年。”
阿竹走到她身边，拿出伤药：“您没事吧？”
木灵摇了摇头，接过伤药：“现在王元老死了，名单可以拿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
阿竹想起狱中的裴长史：“我想先去救裴长史，证明他的清白。”
“玄案司还有其他内鬼，你贸然回去太危险。”木灵说，“不如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阿竹感激地点点头：“多谢你。”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当天下午就离开了药谷，往长安城的方向赶去。临走前，阿竹取出床板下的羊皮纸，用油布重新裹好，贴身藏好。
下山的路上，阿竹看着怀里的星图玉佩，突然想起陈老。他不知道陈老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危险。但他知道，只要有这份名单在，只要有镜灵和木灵相助，他就一定能还所有人一个清白。
长安城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阿竹握紧了怀里的羊皮纸，眼神坚定。
裴长史，我来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