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清溪村褪去了暑气,晨雾里飘着桂树的淡香,段家的院子却早被一团热乎气裹得满当当——红灯笼挂在院角的老槐树枝上,红纸剪的“喜”字贴满了门窗,连厨房烟囱里冒出来的青烟,都像是带着几分甜意。
今儿是三哥段明杰成婚的日子。
天刚蒙蒙亮,段家就没了闲人影。五哥段明凯踩着板凳,正往门框上贴最后一张“喜”字,浆糊抹得匀匀的,嘴里还哼着刚学的《东方红》:“三哥今儿娶嫂子,咱段家又添人啦!”
六哥段明浩拎着个竹筐从外头跑进来,筐里装着刚从河边摘的新鲜芦苇叶,气喘吁吁地喊:“妈,芦苇叶够了!包喜粽正好用!”
李秀莲正站在灶台前炸油糕,金黄的油糕在油锅里翻个身,滋啦作响,香得院门口围观的半大孩子直咽口水。她回头瞪了明浩一眼,声音却软乎乎的:“慢点跑,别摔着!你三哥去接亲,估摸着晌午就到,可别误了时辰。”
柳玉梅坐在东厢房的炕沿上,手里捏着双绣好的红鞋垫,针脚细密,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纹样。她眯着眼端详了片刻,又摸出针线添了几针,嘴里念叨:“明杰打小就踏实,跟着张师傅学木工,手上磨出多少茧子才熬到今天。如今娶了娟丫头,往后日子该稳当了。”
筱棠端着个木盆走进来,盆里是刚从空间里取出来的新棉絮,蓬松得像团云朵,还带着灵泉水浸润过的清润气。“奶奶,棉絮晒好了,我跟妈把被子套上吧?”
这床喜被是筱棠早就备下的。空间里种的棉花,她特意等了三茬,挑了纤维最细长的籽棉,亲自轧去棉籽,又用灵泉水泡过的弹弓反复弹松,棉絮蓬松得能浮在水上,盖着既轻便又暖和。被面是大哥段明远托人从县城供销社换的红绸子,上面印着暗纹牡丹,看着就喜庆。
“哎,来喽!”柳玉梅放下鞋垫,起身帮着拉被角。李秀莲也擦了擦手凑过来,三人围着炕沿,小心翼翼地把棉絮塞进被壳里。筱棠手指灵活,引线穿梭间,针脚走得又匀又密,还特意在被角缝了个小小的“杰”字和“娟”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这棉絮真好。”李秀莲摸了摸被面,笑着叹道,“比供销社卖的上等棉絮还软和,娟丫头见了准欢喜。”
筱棠抿着笑,没说棉絮的来历,只道:“三哥这些年不容易,嫂子是纺织厂的好姑娘,俩人好好过日子,这被子得够暖和,才衬得上他们的好日子。”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了自行车的铃铛声,伴着六哥的吆喝:“来啦来啦!三哥接嫂子回来啦!”
一院子人顿时涌了出去。只见段明杰穿着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袖口还别着朵小红花,脸上红扑扑的,正小心翼翼地扶着自行车后座上的姑娘下来。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辫梢系着红绒绳,穿一件浅粉色的的确良褂子,眉眼弯弯的,正是明杰的媳妇——刘娟。
刘娟刚落地,就被柳玉梅拉着胳膊往屋里让,嘴里直夸:“这丫头,长得俊,看着就贤惠!”说得刘娟脸颊更红,怯生生地喊了声“奶奶”“妈”,又挨个给大哥、二哥(明阳特意从省城赶回来)、四哥打招呼,最后目光落在筱棠身上,笑着喊:“小妹。”
筱棠跑过去,手里拎着个绣着牡丹的布包,塞到刘娟手里:“嫂子,这是我给你和三哥准备的新婚礼物。”
刘娟愣了愣,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是一双手工绣的鞋垫,还有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帕子角上绣着“平安”二字。“这……太精致了,谢谢小妹。”
“还有这个。”筱棠又转身抱过刚套好的喜被,红绸被面在阳光下泛着亮,“这是新做的棉絮被,夜里盖着暖和,你和三哥盖着,图个安稳。”
刘娟看着那床厚实又好看的喜被,眼眶微微发热。她家里条件普通,嫁妆备得简单,没想到段家这么看重她,连小妹都想得这么周到。
“傻丫头,哭啥。”李秀莲拍了拍她的背,笑着道,“进了段家的门,就是一家人,往后有我们疼你。”
院门口的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村民们也围了过来,笑着起哄:“明杰,快请新人拜堂哟!”
爷爷段守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端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脸上满是笑意。陆衍和陆瑶也挤在人群里,陆衍手里还拎着个纸包,是陆家托他带来的贺礼——一块上海牌手表,给明杰的新婚贺礼。
拜堂的仪式简单却隆重。“一拜天地——”随着村里长辈的吆喝,明杰和刘娟并肩跪下,对着院门外的方向磕了头;“二拜高堂——”两人转向太师椅上的段守业和柳玉梅,重重磕了三个头,柳玉梅攥着帕子,悄悄抹了抹眼角;“夫妻对拜——”红烛的光映在两人脸上,明杰看着刘娟,嘴角咧得合不拢,刘娟却羞得低下头,轻轻磕了头。
“送入洞房喽!”
起哄声里,六哥和五哥簇拥着新人往东厢房走,屋里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新铺的褥子,新叠的喜被,连窗台上都摆着两盆从空间里移栽的月季,开得正艳。
婚宴就摆在院子里,几张八仙桌拼在一起,桌上的菜满满当当——灵泉水炖的鸡汤,肉质酥烂;空间里种的青菜,脆嫩爽口;还有明杰特意用新学的木工手艺做的木托盘,端着切好的酱牛肉,看着就有排场。村民们吃得热火朝天,嘴里不停夸赞:“段家这日子越过越红火,明杰这媳妇娶得好!”“你看这菜,比过年还丰盛!”
张婶也端着碗坐在角落,一边吃一边笑着跟身边人说:“当初我就说,段家的孩子错不了,明杰踏实,娟丫头本分,这俩口子准能过好日子。”谁也没提当年借粮的那点过节,如今段家帮着村民卖草药、搞创收,早就成了村里人人敬重的人家。
席间,陆衍端着碗走到筱棠身边,低声问:“那床喜被里的棉絮,是空间种的吧?摸着比普通棉絮细腻多了。”
筱棠抬眼冲他笑,点头:“嗯,用灵泉水浇过的棉花,弹出来的棉絮暖和,还不容易板结,希望三哥嫂子盖着,能少生病,好好过日子。”
“会的。”陆衍看着她眼里的光,语气温柔,“你把家人放在心上,他们都能过得好。对了,灵鱼的样本我已经安排好了,下周农科院的同事会来取,到时候我跟你说。”
“好。”筱棠应着,转头看向东厢房的方向——红烛的光从窗纸透出来,隐约能听见屋里刘娟低低的笑声,和明杰略显笨拙的回话。
院子里的笑声、说话声、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老槐树上的红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映得满院都是暖意。段明杰望着满院的亲人,看着身边眉眼温柔的媳妇,又想起这些年家里的变化——从当初粮缸见底,到如今盖房娶媳妇,妹妹的“神仙地”,家人的互帮互助,还有陆家的照拂,一点一滴,都攒成了如今的好日子。
他悄悄攥紧刘娟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往后,咱好好过日子,孝敬爸妈,帮衬弟妹,不辜负这好日子。”
刘娟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轻轻“嗯”了一声。
红烛高燃,映着窗上的“喜”字,也映着段家愈发红火的光景。这一场简单的乡村婚礼,不仅是段明杰的人生新起点,更是段家逆袭路上,又一块稳稳当当的基石——家人安康,手足和睦,往后的日子,只会像那床灵泉棉絮被一样,暖得熨帖,稳得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