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台上,暮春的风裹挟着海棠香拂过朱栏。
今日太皇太后八十寿诞,就着这百花台风光无限,正适合众人献寿添福。
曲应策搀扶着鹤发童颜的太皇太后,慢慢向那寿星主位走去。
“皇帝孙儿,你这后宫上上下下也有十几个人,三年多了,怎么膝下连一个子嗣都没有。”
“不急……”曲应策淡淡地回道。
“怎么能不急,你父皇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皇子一个公主了。”老太太拍了拍皇帝的手背,假愠道。
曲应策微微一笑,脸上是难得的柔和,“今日是您寿辰,不说这些。”
太皇太后瞪了他一眼,又看到了前面起身迎驾的皇后,叮嘱帝王道,皇后好不容易有孕,竟还小产了,你要多关心关心她。养好身子,争取早日再怀上一个嫡子,为皇室开枝散叶啊。
曲应策眸中闪过一丝阴冷,却柔和的道了声,“知道了。”
太皇太后端坐主位,银发映着晨光,慈眉善目地望着阶下众妃。
曲应策斜倚龙纹椅,玄色衣袍半融在花影里,指尖漫不经心地叩着鎏金扶手,目光却时不时掠过席末的空位。
在她左手边稍低一阶处,皇后傅绿水端坐在凤纹檀木椅上。她坐得笔直,凤目含威,一袭正红色凤穿牡丹朝服衬得面色些许苍白。
曲应策偏向太皇太后处,轻声询问道:“皇祖母,时辰到了,开始献寿吧!”
“好,好,好!开始,开始!让我看看,今儿你们都给我这个老太婆准备什么!”
刘贵妃盈盈起身,笑吟吟道:皇祖母,这是华儿特意命人从南海寻来的百年红珊瑚。
她示意宫人将珊瑚抬上前,您瞧这珊瑚通体赤红,枝桠舒展,像不像佛经里说的七宝珊瑚树?孙媳想着,皇祖母礼佛虔诚,这珊瑚摆在佛堂里,既添祥瑞,又能彰显我大雍国威。
太皇太后果然眉开眼笑,伸手轻抚珊瑚枝桠:哎哟,这颜色真喜庆,哀家看着就欢喜。说着转头对皇帝道:策儿你看,贵妃这孩子就是有心。
曲应策微微点头,轻声道:“贵妃有心了!”
太皇太后闻言却微微敛了笑意,慈爱地拍拍她的手:好孩子,哀家知道你的孝心。只是如今战事方歇,百姓生计艰难,后宫也该以节俭为主。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株珊瑚,这样贵重的物件,以后还是少些为好。
刘贵妃笑容僵了僵,很快又恢复如常:皇祖母教训的是,华儿记下了。
她乖巧地福了福身,其实孙媳还准备了一幅亲手绣的佛经,只是怕粗陋,不敢献丑...
太皇太后顿时又展颜:这才是正经。哀家就喜欢你们亲手做的东西,比什么珍宝都强。说着瞪了眼皇帝,策儿你说是不是?
曲应策淡淡颔首:皇祖母说得极是。目光却飘向席末那个空着的座位。
太皇太后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近前来。宫婢赶紧给刘贵妃送上了软和的蒲团,刘贵妃就这样倚在太皇太后膝前,如一只高傲的孔雀一般俯看着眼前众人。
皇后见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突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但面上仍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淑妃张氏起身,身后侍女捧上一卷素绢。徐徐展开,竟是百名手抄的《金刚经》,墨迹如新,字字虔诚。
太皇太后信佛,臣妾便想着,这百僧祈福的心意,最是难得。淑妃温婉一笑。
太皇太后抚着经卷,慈爱道:好孩子,这一手堪比大家的好字,也只有你们世代书香的张家人才写得成,张丞相好家风,这字字多有变化,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曲应策语气平淡,循例说出一句:淑妃有心了。
淑妃俯首落落大方:“多谢太皇太后夸赞,多谢陛下!”
贤妃纪氏手绢一挥,两名内侍立刻抬上一尊一丈高的奇石,形状奇特,用心看正好一个“寿”字。
太皇太后,这是嫔妾父亲周游山河时,偶遇的一块天然奇石。据说还是一块未打磨的璞玉,今日献给太皇太后最合适不过。
太皇太后笑意微敛,淡淡道:是个好东西,但雍国哪里有这种质地的璞玉,哀家更喜欢自家的东西。
贤妃面露窘色,心虚道:“确是……番邦所获!是臣妾考虑不周。”
底下妃嫔窃笑起来。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你也是一片真心,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便下去吧!”
贤妃屈身退下:“是!”
曲应策唇角微动,余光扫过皇后处。
皇后傅绿水由两名宫女搀扶着起身,她轻轻咳了一声,才道:臣妾身子不便,未能亲自准备寿礼,只寻了一对白玉如意,愿太皇太后事事顺遂。
侍女捧上锦盒,内里一对白玉如意,温润如脂,虽不奢华,却极显匠心。
贺兰淑媛的贴身侍女白玲本在为主子斟茶,听完这话后神色大变,竟打翻了面前的茶杯。
邻桌的淑妃张氏关切道:“何事如此惊慌?”
贺兰淑媛神色如常,压低声音应道:“无事,婢女不小心碰翻了茶盏。”
太皇太后欣慰点头:皇后有心了,你身子刚愈,莫要久站,快些坐下吧。
曲应策的目光终于从远处收回,微微颔首:皇后有心,辛苦了。
“贺兰淑媛准备了什么寿礼啊?”和方美人一桌的沈美人千娇百媚的摇着蒲扇:“不知道夏国有什么新奇宝物,臣妾们都期待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