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旗颓然地举了举手中那断裂的镣铐,“被人带走了。”
赫连誉的目光瞬间锁死在那些碎片上,锐利如鹰。他没有先问是谁带走了她,胸腔中翻涌的怒火让他问出了一个更直接、更暴戾的问题:“谁给她戴上的这东西?!”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暴风雨前的闷雷。
下一刻,无需谢云旗回答,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已从他周身迸发出来,“呼延乘风?”
谢云旗沉重地“嗯。”了一声,默认了这个事实。
赫连誉袖下的双拳猛然攥紧,骨节因极度用力而发出“咯咯”轻响,指节透出骇人的青白色。
他仔细审视着那断裂的截面,瞳孔微缩,“内劲震碎!”居然是内劲的痕迹?
随即像是为了验证某个猜想,赫连誉从谢云旗手中夺过一块碎片。
他深吸一口气,体内霸道的内劲奔涌而出,汇聚于指尖,狠狠发力——那黝黑的陨铁只是嵌入几个深深的手印,并没有断裂的迹象。
赫连誉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立刻得出了结论,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冰寒:“肖黎?!”
谢云旗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我们也猜测是他,但并未亲眼所见。”
“呵……呵呵……”赫连誉闻言,竟低低地嗤笑起来,那笑声中毫无暖意,只有滔天的怒火在眼底汇聚,渐渐染上骇人的猩红,“曲应策!他还真敢来啊!”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衣袂翻飞间便要离去。
“北疆小子!”谢云旗急忙喝道,“你要干什么去?”
赫连誉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呼延博明日大寿,整个皇宫准进不准出,曲应策能走到哪里去?定然是带着谢天歌藏在这皇宫的某个角落!曲应策可不是个好东西,谁知道他会对谢天歌做些什么?我必须赶紧把他找出来!”
谢云旗眉头紧锁,语气带着警告:“你怎么找?这是夏国皇宫,不是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北疆王庭!还有,你暗中调兵想干什么?我告诉你,千万别轻举妄动,呼延乘风此人,心思深沉,绝非易与之辈!”
赫连誉侧过头,眼中全是不屑与桀骜:“现在要对付他的人,可不止我一个。既然曲应策也来了,都闹起来才有意思!”
“这正是呼延乘风想要的!”谢云旗语分析道,“大雍皇帝便是他想杀的目标!我猜他早已布好了局,就等着你们往里跳!你最好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他想杀大雍皇帝,那正好,我也想他死!”赫连誉冷哼道。
他微微偏了偏头,带着几分狂傲:“不过,你放心,我只带了五百战骑,还没蠢到飞蛾扑火去送死。” 说罢,他急着要走。
“等等!”谢云旗再次叫住他,“安彤殿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不是!”赫连誉否认得干脆利落,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现在看来,应该是你们那位大雍陛下放的。”
谢云旗点了点头,印证了心中的猜测。
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道:“还有一事……灵安县主,能否麻烦你……代为关照一下?”
赫连誉闻言,终于完全转过身,脸上带着戏谑,“谢云旗,你自己的女人……自己不去管,托付给我算什么?这场大火,我的人已顺手护了她周全。照顾别的女人太多,我怕我的王妃会误会。” 他特意加重了“我的王妃”四个字。
谢云旗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谁跟你说她是我的女人了?!”
赫连誉抱臂挑眉,语气笃定:“难道不是?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县主,千里迢迢自请和亲到这虎狼之地,难道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呼延乘风?她不是为你而来吗?”
谢云旗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我不想跟你争论这些无谓的问题。灵安县主……她是天歌的朋友!你就说,她朋友的事,你帮还是不帮?”
赫连誉却不依不饶,上前一步,期待又玩味地紧盯着谢云旗:“那你现在……肯承认谢天歌是我的王妃了?”
谢云旗被他这清奇的逻辑震得瞳孔都放大了,“你这是什么逻辑?!不是王妃,她朋友的事你就不帮了吗?”
赫连誉突然扬唇,露出一抹邪气十足的笑容,“帮!当然帮!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谢云旗只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跟不上这位北疆王的思维跳跃。“没事了,你走吧!”
他无力地挥挥手,只想尽快结束这场鸡同鸭讲的对话。
赫连誉也不再废话,身形一闪,如同暗夜中的猎豹,瞬间便消失在通道入口处。
一直沉默旁观的阿莹这才上前,轻声安慰道:“二公子,北疆王的性子是奇怪了些,但他对小姐,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灵安县主的事,就算您不特意嘱咐,他也会帮的。”
谢云旗支着额头,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现在没空琢磨他。若真是曲应策带走了天歌,天歌暂时应无性命之忧。我只是……猜不透呼延乘风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这宫里如今一个北疆之主,又来了一个大雍帝王,无论哪一方在夏国的地盘上出事,都足以掀起一场天下战乱。尤其是曲应策,他若真出了事,咱们大雍就内忧外患,岌岌可危了……”
阿莹柔声劝慰道:“二公子宽心,有肖黎在,陛下定不会有事的。”
谢云旗的目光再次落回手中冰冷的镣铐碎片上,苦笑道:“这大概是目前,唯一能让人稍感安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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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驱散了长夜的最后一丝阴霾。
夏国皇帝呼延博的六十寿辰正日终于到来。
辰时伊始,夏国皇宫便钟鸣鼎沸,丝竹管弦之声悠扬而起,象征着皇家威仪与喜庆的千华殿更是张灯结彩,准备迎接各国各部族的贵宾,一派歌舞升平。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天工局核心机关室内却是一片空寂。
核心机关室的门伴随着轰隆隆的声音,渐渐升起。
谢云旗从天井翻身落下,脚步还未站稳,目光便骤然凝固。
门口,呼延乘风正带着一队玄甲侍卫和垂手恭立的宫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今日的呼延乘风装扮得异常隆重济楚。一身矜贵的夏国皇子常服,以金线绣着繁复的图腾,玉带束腰,金冠绾发,通身上下散发着天潢贵胄的雍容气度与不怒自威的王者之气。
他身后的人手中,恭敬地托举着一套做工极其考究的白色男子华服,连同相匹配的腰带、玉饰,一应俱全,竟是大雍贵族常见的款式。
呼延乘风看着谢云旗,脸上漾开一抹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语气如同邀请挚友赴宴般自然:“云旗,今日是君父寿辰,举国同庆。我特来邀请你,还有你的兄长,以我专属贵宾的身份,出席寿宴。”
谢云旗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瞳孔微震,下意识地反问:“你说什么?!”
呼延乘风笑容不变,清晰地重复道:“我来邀请你们,参加我父皇的寿宴。”
谢云旗回过神来,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你的贵宾?呼延乘风,你疯了吧?我们是你的囚徒?”
呼延乘风面上的温和未有丝毫动摇,“云旗,这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衣物,都是照你以前在大雍时惯常的款式裁制的。” 他指了指那套白衣,语气甚至带着一丝体贴,“你换好衣服便出来,天工局门口备好了车架,我在那里等你。”
说罢,他不再给谢云旗说话的机会,轻轻挥了挥手。
身后的人马立刻分作两路:一路将衣物、配饰乃至梳洗用的热水,井然有序地放置在谢云旗触手可及之处;另一队气息冷峻的黑甲卫士,则如同鬼魅般,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径直朝着通往地下室的石阶走去。
谢云旗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厉声喝道:“站住!你们要做什么?!”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机关室内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阻拦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