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玉像的秘密
雨丝斜斜地织着,将苏州园林的青灰瓦檐晕成一片朦胧的水墨。苏念指尖捏着一方素色绢帕,反复擦拭着案上玉像的底座,指腹触到那处细微的裂痕时,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
这尊和田白玉雕成的观音像,是上周在城西古玩市场的角落里淘来的。当时它被塞在一堆蒙尘的瓷瓶中间,衣袂间还沾着干涸的泥渍,唯有眉眼间那点温润的光泽,像暗夜里的星子,一下攫住了苏念的目光。同行的陆承宇总笑她太执着于这些“老物件”,可只有苏念知道,每一件历经岁月的器物里,都藏着不肯说出口的故事。
“还没看出名堂?”陆承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沏好的龙井香气。他将青瓷茶杯放在案边,目光落在玉像上时,眉头轻轻蹙了下,“这玉质倒是上乘,可衣纹的雕工总觉得差了点劲,不像是明清时期的风格。”
苏念没有回头,指尖顺着玉像裙摆的褶皱缓缓滑动。那褶皱雕得极浅,指尖拂过时有细腻的磨砂感,可到了底座衔接处,触感忽然变了——不是玉石该有的温润,反而带着一丝极细微的滞涩,像是有什么东西嵌在里面。她忽然想起昨天清理底座时,曾在裂痕处看到过一点极淡的铜绿色,当时只当是泥土残留,此刻想来,倒像是某种金属部件氧化后的痕迹。
“你帮我拿一下放大镜。”苏念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已经扣住了底座边缘。陆承宇见她神色凝重,立刻从工具箱里翻出放大镜递过去,自己也凑了过来。透过镜片,底座与玉像躯干衔接的缝隙里,果然隐约能看到一圈极细的螺纹,螺纹边缘还嵌着几粒暗红色的木渣,像是某种机关的锁扣。
“这不是一体雕成的?”陆承宇的声音里满是惊讶。他伸手想碰,却被苏念拦住了——玉石脆嫩,若是机关设计精巧,蛮力只会将玉像掰碎。苏念找来一把细齿的竹制镊子,小心翼翼地挑出螺纹里的木渣,又用棉签蘸了点温水,轻轻擦拭着缝隙。水珠渗入的瞬间,她似乎听到“咔”的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生锈的零件终于松动了。
“你扶住上面的观音像,我试试能不能拧开底座。”苏念深吸一口气,指尖扣住底座的凸起处,顺时针缓缓用力。起初底座纹丝不动,就在她快要放弃时,忽然感觉到一丝松动,紧接着,底座便随着她的动作,一点点旋了下来。
随着底座脱离,一股带着潮湿气息的木香扑面而来。苏念连忙将底座放在一边,目光落在玉像内部——原本实心的躯干里,竟藏着一个巴掌大的暗格,暗格内壁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躺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纸条边缘已经泛黄发脆,像是存放了许多年。
陆承宇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连雨打窗棂的声音都仿佛变得遥远。苏念捏着纸条的一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时光,缓缓将纸条展开。纸上的字迹是用狼毫笔写的,墨色已经有些晕染,却依然能看清每一个字的笔画:“最后一件国宝:藏于沈氏老宅地宫”。
“沈氏老宅?”陆承宇猛地直起身,眼里满是震惊,“就是那个民国时期靠盐业发家,后来举家迁去海外的沈家?”
苏念指尖微微颤抖,纸条上的字迹忽然与记忆里的某样东西重合了。去年她在整理祖父留下的旧档案时,曾见过一张类似的字条,上面写着“前三件已入藏博物院,唯最后一件……”当时她只当是祖父未完成的工作记录,如今想来,竟与这张纸条遥遥呼应。她忽然想起,祖父生前总说,沈家当年离开时,带走的不仅是家产,还有一件能“镇住半座江南”的国宝,只是没人知道那件国宝究竟是什么,又藏在了哪里。
“我们之前去沈氏老宅勘察时,不是说地基下面没有异常吗?”陆承宇的声音里带着疑惑。上个月,他们受文物局委托,对沈氏老宅进行预防性保护勘察,用探地雷达扫过整个院落,只在东厢房地下发现了一个民国时期的地窖,里面除了几个空的陶罐,什么都没有。
苏念将纸条放在台灯下,仔细看着纸面的纹理。纸张是民国时期常见的竹浆纸,边缘还有细微的虫蛀痕迹,墨水里似乎还掺了一点朱砂,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她忽然注意到,“地宫”两个字的笔画比其他字略粗,像是写的时候特意加重了力道。
“会不会是我们漏看了什么?”苏念抬头看向陆承宇,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沈氏老宅的正厅不是有个雕花的青石板吗?当时我们说那是承重结构,没敢动,会不会地宫的入口就在那下面?”
陆承宇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走到书架前,翻出上个月勘察时拍的照片。照片里,沈氏老宅正厅的青石板上刻着繁复的缠枝莲纹,中间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当时他们以为那是摆放供桌的痕迹,现在想来,那凹槽的大小,竟与这尊玉像的底座惊人地吻合。
“你看这里。”陆承宇指着照片里的凹槽,“如果把玉像放在这里,说不定就是开启地宫的钥匙。”
苏念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她想起小时候听祖母说过,沈家有个传家的规矩,每逢祭祖,都会将一尊玉观音放在正厅的供桌上,而且必须是“玉入槽,纹对齐”。当时她只当是长辈们的迷信说法,如今想来,竟是开启地宫的暗号。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玉像上,将观音的眉眼照得愈发温润。苏念轻轻抚摸着玉像的脸颊,忽然觉得这尊沉默了数十年的玉像,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诉的人。它承载的不仅是一段往事,更是一代人守护国宝的执念。
“我们明天再去沈氏老宅看看吧。”苏念将纸条小心地夹进笔记本里,目光坚定,“这次一定要找到地宫的入口。”
陆承宇点了点头,目光落在纸条上的“最后一件国宝”上。他忽然想起,去年在整理民国时期的文物档案时,曾看到过一段记载,说沈家当年收藏了一件唐代的鎏金铁芯铜龙,那是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件唐代铁芯铜器,若是能找到这件国宝,对研究唐代的金属铸造工艺,将会是颠覆性的发现。
“你说,最后一件国宝会不会是那件鎏金铁芯铜龙?”陆承宇的声音里带着期待。
苏念没有回答,只是将玉像轻轻抱在怀里。玉质的冰凉透过衣料传来,却让她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她忽然明白,这些年来,她执着于寻找老物件里的故事,其实是在寻找一种连接过去与现在的纽带。而这张纸条,这尊玉像,或许就是那条纽带的关键。
夜色渐深,台灯的光晕笼罩着案上的玉像和纸条,将两个年轻文物工作者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们不知道,沈氏老宅的地宫里,不仅藏着国宝的秘密,还藏着一段关于守护与传承的往事,而这段往事,即将在他们的探寻中,缓缓揭开神秘的面纱。
苏念忽然想起祖父临终前说的话:“有些东西,不是藏起来就安全了,是要有人记得,有人守护,才能真正活下去。”当时她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如今看着手里的纸条,终于明白了——国宝从来不是冰冷的器物,它们是历史的见证,是文明的传承,而守护它们的人,就是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她将笔记本合上,小心翼翼地把玉像放进锦盒里。明天,他们将再次踏上沈氏老宅的青石板,去寻找那个藏在时光深处的秘密,去完成祖父未竟的心愿,也去守护那些不该被遗忘的历史。窗外的月光愈发明亮,仿佛在为他们照亮前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