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流萤绿洲的庇护,踏入通往坠星荒原的旅途,环境的变迁几乎是立竿见影的。东部的赤红色荒原虽然贫瘠,但至少还有零星的扭曲植物和偶尔出没的凶兽,昭示着生命的顽强。而越往东南方向行进,大地逐渐褪去了那层燥热的赤红,转而呈现出一种更为死寂的……灰白。
这里的土地像是被某种力量抽干了所有色彩与生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如同骨粉般的沙砾与岩石。天空不再是昏黄,而是一种压抑的铅灰色,连那轮本该灼热的“太阳”,在此地望去也只是一团模糊的、缺乏温度的光斑。风在这里失去了声音,不是静止,而是一种更令人不适的、如同叹息般的微弱气流,卷不起多少沙尘,却能将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悄然带走体温。
最诡异的是灵气。赤岩界原本稀薄狂暴的灵气,在这里几乎绝迹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异种能量。这种能量惰性极强,难以被常规功法吸收利用,反而像一层无形的薄膜,阻碍着修行者与外界天地能量的沟通。
“此地……近乎绝灵。”墨辰微微蹙眉,尝试运转功法,周身剑罡亮起的速度明显迟滞了几分,消耗也大增。在这里,每一分灵力都显得弥足珍贵,恢复起来更是事倍功半。
林凡也感觉到了明显的不适。他并非传统修士,对灵气依赖不大,更多依靠自身神魂与源海气息。但此地的环境,连他的神识探查范围都被大幅压缩,仿佛陷入粘稠的胶水。暗金晶体的旋转也缓慢下来,与外界规则的共鸣变得极其晦涩。
“怪不得叫‘坠星荒原’,这鬼地方,连能量规则都跟外面不一样。”林凡嘀咕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了那个简陋的“环境能量频谱分析仪”。仪器上的指针疯狂摇摆,显示出的能量波纹杂乱而陌生,完全不同于之前记录的任何一种。
【叮!进入特殊区域【坠星荒原·边缘】。检测到高浓度惰性星尘辐射,环境规则偏向“寂灭”与“金属”侧,对常规生命体及能量体系存在强烈压制。】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他们的感受。
两人不敢大意,行进速度放缓,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看不到任何植被,也没有赤岩界常见的凶兽踪迹,死寂得可怕。唯一的“动静”,来自脚下。
那些灰白色的沙砾,看似普通,但当林凡试探性地将一丝微弱的神识探入沙层时,却惊骇地发现,那丝神识竟如同水滴渗入干涸的海绵,被沙砾迅速吸收、消融了!
“这些沙子……在吞噬能量!”林凡立刻收回神识,脸色微变。他改用一根坚硬的兽骨插入沙地,拔出来时,兽骨接触沙子的部分,光泽都黯淡了几分,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过。
墨辰闻言,剑指一划,一道细微的剑气射向旁边的沙地。剑气没入沙中,没有激起多少沙尘,反而如同泥牛入海,瞬间消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
“不仅仅是吞噬,”墨辰眼神凝重,“是在……消化。”
这发现让两人心头蒙上一层阴影。这意味着,在这片荒原上,任何形式的能量外放,都可能成为这些“饥饿”沙砾的食粮。战斗、施展法术、甚至长时间维持护体灵光,消耗都将远超外界,且极难补充。
“看来,得省着点用了。”林凡叹了口气,将分析仪收起,同时也收敛了周身不自觉流转的微弱源海气息。他尝试着纯粹依靠肉身力量行走,立刻感受到了此地环境的另一重恶意——重力似乎比外界更大,每一步踏在松软的沙砾上,都格外费力。
他们按照巴克提供的、以及绿洲收集到的零碎信息,朝着荒原深处,那传说中“星辰坠落”的方向前进。一路上,除了单调的灰白沙丘和嶙峋的怪石,几乎看不到任何别的东西。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的、如同金属熔铸后又冷却的扭曲残骸半埋在沙中,散发着微弱的、与巡游者同源的金属性能量波动,证明着此地确实与“天外星辰”有关。
寂静、压抑、能量匮乏、以及脚下那无时无刻不在“饥饿”着的沙砾,构成了坠星荒原的主旋律。
行进了约莫大半天,一直沉默前行的墨辰突然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侧前方一片相对平坦的沙地。
“有东西过来了。”
林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起初并未察觉异常。但很快,他脚下的沙砾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如同无数细小昆虫爬行般的震动感!
下一刻,那片平坦的沙地猛地“沸腾”起来!无数指甲盖大小、通体银灰色、形似甲虫的生物从沙层下蜂拥而出,它们的外壳闪烁着金属光泽,复眼猩红,口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如同潮水般向两人涌来!它们的目标并非血肉,而是两人身上自然散发的、微弱的气血之力和灵力波动!
“是‘噬能金甲虫’!小心,它们能吞噬能量,外壳坚硬!”林凡立刻认出这东西,是巴克曾经警告过的荒原常见威胁之一。
墨辰眼神一冷,并未出剑。他知道剑气能量外放会被沙砾和这些虫子双重吞噬,效果大打折扣。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迎上虫潮,双掌翻飞,用的是最纯粹的肉身力量和巧劲!掌风过处,那些噬能金甲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纷纷被拍飞、震碎,银灰色的汁液四溅!
然而,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源源不绝地从沙下涌出。更麻烦的是,那些被震碎的虫子残骸和汁液落在沙地上,竟也被沙砾迅速“吸收”,连一丝痕迹都未留下。这片沙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消化系统!
林凡也没闲着,他掏出那包“驱虫药粉(试验版)”,朝着虫潮撒去。药粉散发出一种刺鼻的、混合了多种怪异植物的气味。涌在前面的金甲虫动作明显一滞,似乎被这陌生的气味干扰,但后面的虫子依旧悍不畏死地涌上,药粉效果有限。
“不能恋战!这些虫子杀之不尽,还会消耗我们的体力!”林凡喊道,同时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两个圆滚滚的、像是石球一样的东西——这是他准备的“音爆石(弱效版)”,利用内部不稳定结构碰撞产生强声波,物理杀伤力弱,但或许能干扰这些依靠能量和震动感知的虫子。
他用力将两颗音爆石互相撞击,然后扔向虫潮后方!
砰!嗡——!
一声闷响伴随着刺耳的、高频的噪音在荒原上炸开!声音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突兀。
效果出奇的好!汹涌的虫潮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陷入了混乱!许多金甲虫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声波震得晕头转向,互相碰撞,甚至原地打转。它们那简单的神经结构,显然无法有效处理这种纯粹的物理声波攻击!
“走!”
趁此机会,墨辰一把拉住林凡,将身法施展到极致,不再理会那些混乱的虫子,朝着前方疾驰而去,直到将那片“沸腾”的沙地远远甩在身后,震动感彻底消失,两人才停下脚步。
看着身后恢复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灰白色沙海,林凡心有余悸地擦了擦汗。
“这才刚进荒原边缘……后面的路,看来比想象的更难走。”
墨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这片死寂而饥饿的土地,最终望向荒原深处。
“真正的挑战,恐怕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