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藤的长势比预想中更快,不过几日,就顺着山路爬进了北境的驯鹿林,缠上了西域的驼队商旗,浸在了南境的茶田雾里,还随着东海的潮声晃悠。这天一早,小丫头刚翻开成长册,就见纸页上自动浮现出串歪歪扭扭的字,是北境孩童用炭笔写的:“藤藤带话来,鹿宝宝生啦,跟册子上画的一样可爱!”
旁边还粘着根驯鹿绒毛,摸起来软软的。
斑捏着绒毛笑出声:“这是把喜讯缠在藤上送过来了。”话音刚落,成长册又“沙沙”翻页,西域商队的字迹带着沙粒感:“驼队在沙坡歇脚,新藤爬进了水囊,喝了口我们带的葡萄酿,现在藤叶都带着酒香——别让卫长知道,嘿嘿。”
页脚还画了个偷乐的小人,酒壶都歪在一边。
南境的茶农更实在,直接让新藤托来片带着露水的嫩叶,叶面上用茶汁写着:“今日采的春茶,用藤脉引的山泉水泡,香得能招蝴蝶。等新藤爬满茶架,咱们共饮。”字里行间都飘着茶气。
东海的渔人最会玩,藤梢卷着个贝壳,贝壳里盛着半杯海水,晃一晃,能听见浪声。贝壳内侧刻着:“今早撒网捞着条金鳞鱼,顺着藤脉送后厨了,中午炖锅汤,藤根要是渴了,也浇两勺。”
小丫头把贝壳里的海水倒在新藤根上,果然见藤叶更绿了些。
卫长翻着册子直点头:“这哪是传信啊,是把五域的日子都串成糖葫芦了。”正说着,新藤突然轻轻颤动,卷过来张纸条,是北境巫医的字迹,比之前工整多了:“上次说的驯鹿蹄伤,用藤汁抹了三天就好,这新藤不光能传信,还能当药引呢。”
册子突然自动停在空白页,众人都盯着看——这是要写总结了?果然,一行行字慢慢浮现,墨色带着藤汁的绿:
“新藤爬过的地方,话能顺着藤说,事能缠着藤办,心能借着藤靠得更近。今日份温暖:鹿宝宝的软毛,葡萄酿的酒香,春茶的露水,金鳞鱼的鲜。”
末了还画了个藤环,把所有字迹都圈在里面,像个暖暖的拥抱。
风穿过藤架,新叶“沙沙”响,像是在说:日子还长,藤脉还在长,咱们的故事,才刚缠上第一圈呢。
新藤卷来的纸条还没被小丫头夹进册子,藤梢突然又晃了晃,卷来片更大的叶子——是南境茶山的老茶树叶,叶面上用红泥写着歪歪扭扭的字,看笔迹像个孩子:“阿爹说新藤能传画,我画了藤爷爷,你看像不像?”
叶背果然拓着个模糊的画:圆圈当脑袋,藤条当胡须,手里还举着颗圆滚滚的东西,像是枣糕。小丫头“噗嗤”笑出声,指着画给斑看:“这藤爷爷的胡子比卫长爷爷的还长!”
斑刚要说话,新藤突然剧烈地颤了颤,卷来块沾着海泥的木板,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急促的字:“东海三岛那边起了风暴,渔船回不去,新藤能不能引条避风的路?”字的边缘被海水泡得发皱,看得人心里发紧。
老卫长立刻拄着藤杖往藤架下走:“快!把声纹调到最大!”他用藤杖敲击地面,杖头的紫藤花雕射出道绿光,顺着新藤往东海的方向钻,“柱间当年在三岛栽过抗风藤,让新藤顺着老藤找,准能开出条活路!”
科技城的技术员手指在仪器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的声纹图里,代表风暴的乱纹正被一道绿线慢慢劈开:“找到了!抗风藤的声纹在回应!新藤正在往那边靠拢,还有一刻钟就能接上!”
小丫头抓起成长册,往新藤上按了按,册子里东海那页的海图突然亮起,风暴圈外浮现出条虚线,是柱间当年手绘的避风航道:“把这个传过去!让他们跟着虚线走!”
纸页上的航道图顺着藤脉飘向东海,没过多久,新藤卷来片湿漉漉的海带,上面用贝壳划着个歪歪的“谢”字,旁边还画了艘小船,正顺着虚线往安全区漂。
悬着的心刚落下,北境的声纹又顺着新藤传过来,这次是片冻得硬邦邦的兽皮,上面的字迹结着冰碴:“驯鹿群里有几只幼崽染了风寒,南境的草药能不能顺着藤捎点?”
南境使者立刻从药篓里抓出把紫苏叶,用棉布包好系在新藤上:“这叶子煮水喝能驱寒,让他们把药包泡在雪水里,藤脉会把熬药的法子传过去。”
新藤带着药包往北境爬,藤叶上的声纹里,很快混进了北境巫医的感谢:“药收到了,幼崽们在喝了,谢谢你们的暖。”
暮色降临时,新藤上传来的消息渐渐柔和。西域商队卷来块沙枣糕,上面插着根小旗,旗上写着:“黑风口的沙暴停了,我们在给新藤搭棚子,让它冬天也能长。”南境茶农托新藤送来了罐新茶,附言说:“用东海的泉水泡了,香得很。”
小丫头把这些物件一一收进成长册,发现册子里的空白页上,不知何时多了行字,是新藤的汁液写的:“藤脉能传喜,也能共担忧,这才是真的连在一块儿了。”
火塘的光映在新藤上,把藤叶的影子投在地上,像无数只交握的手。茶苗上的五域花轻轻晃,花瓣上的声纹缠着新藤的光,像在说:不管是笑是泪,是晴是雨,只要这藤还在爬,咱们就总有办法把日子过下去,热热闹闹,团团圆圆。
新藤的末梢还沾着东海的湿气,就被北境的寒风催着送来新消息。一片冻得发脆的桦树叶卷在藤梢,叶面上的冰纹里冻着行字:“鹿崽喝了紫苏水好利索了,孩子们采了冰棱挂在藤上,说给亭里添串灯。”
小丫头凑近看,果然见藤条上结着串透明的冰棱,棱间裹着细碎的光,像串会发光的风铃。风一吹,冰棱相撞发出“叮咚”声,声纹里混着北境孩子的笑,听得人心里发痒。
“这冰灯得护着点。”斑往冰棱旁拢了拢干草,“别让火塘的热气给化了。”话音刚落,新藤突然往南境的方向弯了弯,卷来个竹编的小筐,筐里装着半筐青黄的茶果,筐沿贴着张茶农写的便签:“这果子能榨油,抹在新藤上能防虫害,让西域的沙枣汁混着用,效果更好。”
西域商人正好在给新藤刷沙枣糊,闻言赶紧往糊里兑了点茶果油,刷子划过藤条时,声纹里冒出串气泡,像新藤在舒服地叹气。“你看它受用的,”商人笑着说,“往后这护藤的方子,就用五域的料配。”
科技城的技术员举着仪器绕藤架转,突然在新藤的一个节点处停下:“这里的声纹有点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屏幕上的光纹在此处缩成细线,断断续续的。众人跟着声纹找过去,发现是段新藤被滚落的山石压住,藤叶都蔫了半截。
“快搬开!”老卫长指挥着众人挪开山石,南境使者立刻往受损的藤条上抹了点茶果油,西域商人撒上沙枣粉,北境来的驯鹿往藤根处喷了口温水——不过片刻,蔫掉的藤叶竟慢慢舒展开,声纹也重新变得流畅,在屏幕上画出漂亮的弧线。
“这藤啊,跟人一样,受了伤要大家哄着。”老卫长摸着恢复生机的新藤,藤梢突然卷来片东海的海藻,藻叶上用墨写着:“风暴过了,三岛的渔人编了藤筐,往后给亭里送海货更方便了。”筐的虚影顺着声纹浮现在众人眼前,筐沿还缠着新藤,像个认亲的孩子。
小丫头把海藻夹进成长册,册页上立刻拓下藤筐的样子,旁边自动冒出行小字:“五域的物件,都带着藤的影了。”她翻到前面的鹿崽图、冰灯影、茶果筐,发现每张画里都缠着或粗或细的藤,像条看不见的线,把所有的景都串在了一块儿。
夜渐深时,新藤上传来最后条消息——是五域的孩子们合画的一幅图,用各色花瓣拼贴在藤叶上:北境的孩子画了会发光的冰藤,西域的孩子画了结满沙枣的甜藤,南境的孩子画了飘着茶香的绿藤,东海的孩子画了能听浪声的蓝藤,而所有的藤都往中心聚,缠着万藤亭的茶苗,像无数只拥抱的手臂。
斑把这幅画小心地揭下来,贴在成长册的最后一页。纸页轻轻颤动,将所有的声纹、所有的暖、所有的牵挂都收进里面,然后在封面的五域花旁,又添了片小小的新藤叶,叶尖的声纹,正往更远的地方伸去。
火塘的光透过藤叶,在画上投下晃动的影,像五域的孩子在藤下追逐打闹。小丫头抱着册子靠在斑肩头,听着新藤在夜风里轻轻哼,忽然明白:所谓藤脉传信,传的从来不止是话,是把你的难变成我的事,把我的甜分你一半,让每个孤单的日子,都能借着藤的颤动,听见远方的回应,知道自己被记挂着,被疼爱着,被无数双手,轻轻托着。
而那株茶苗,在新藤的环绕里,又悄悄抽出片叶,叶尖的声纹缠着所有的信、所有的暖,往五域的方向漫,像在说:夜安,今夜的藤睡得沉,明日醒来,咱们接着传信,接着过日子,让这藤脉上的故事,长得比藤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