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时,沈清辞准时出现在了“墨韵斋”的后院雅间。
她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正事——“凝香紫萝”的原料困局必须解决,这关系到她的商业蓝图和“锦瑟阁”的进一步发展。绝对不是因为那个男人那句带着命令语气的话!
她坐在雅间里,面前摊开着关于北境商路的资料,手里拿着一支笔,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一个点子也画不出来。耳朵竖得像天线,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辰时一刻,外面只有书肆伙计打扫的声音。
辰时二刻,有顾客进来买笔墨。
辰时三刻……萧绝连个影子都没有!
沈清辞心里的火气伴随着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蹭蹭往上冒。
**“耍我玩呢?昨天是谁一副‘不来你就死定了’的霸道总裁样?结果自己放鸽子?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也是,人家现在是炙手可热的大都督,说不定被哪个王爷、哪个重臣请去赴宴了,或者……又被哪个‘热爱诗词’的闺秀堵在路上‘请教’了?”**
她“啪”地合上资料,起身就走。**不等了!姐的时间也很宝贵!**
一整天,沈清辞都刻意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她去“玉颜坊”查账,盯着新一批“星河璀璨”眼妆粉的生产,甚至亲自调整了一款新口脂的配方,试图用工作填满所有思绪,把那个不守时的混蛋从脑子里踢出去。
然而,收效甚微。
晚上回到府中,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比连续加了三天班还累。草草梳洗后,她便屏退丫鬟,把自己摔进柔软的被褥里,只想立刻会周公。
就在她意识模糊,即将沉入梦乡之际——
“吱呀——”
极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窗棂响动。
沈清辞瞬间惊醒,睡意全无!她猛地坐起身,手迅速摸向枕下藏着的银簪(萧绝留下的“暗影”出品,小巧锋利),心脏狂跳。
月光透过窗纸,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暗夜中降临的修罗,悄无声息地立在她的床前。
熟悉的冷冽气息,夹杂着一丝夜风的微凉和……淡淡的酒气?
“谁?!”沈清辞压低声音,带着警惕,其实心里已经猜到了八九分。能避开府中护卫和“暗影”的警戒(或者,那些警戒本来对他就是形同虚设?),用这种方式出现在她闺房的,除了那个疯批,还能有谁!
黑影没有回答,而是迈步上前。
沈清辞下意识地往后缩,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
他逼近,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墙上,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吸间带出的、微醺的热意,和他身上那股强烈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黑暗中,他深邃的眼眸如同最幽暗的星辰,紧紧锁住她。
“为什么没等?”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酒后的慵懒,更多的是不容置疑的危险。
沈清辞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背过气去。**恶人先告状?!**
“大都督记性是不是不太好?”她气笑了,忍不住反唇相讥,“辰时?我在‘墨韵斋’等到辰时三刻!连大都督的半片衣角都没见到!怎么,是又被哪位‘才女’绊住了脚,抽不开身?”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酸味,都快能腌酸菜了!
萧绝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在黑暗中,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他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带着一种致命的磁性:
“所以,你是在为这个……躲我?嗯?”
最后一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敲打在沈清辞的心尖上。
“我没有!”沈清辞矢口否认,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她试图推开他,手下是他坚硬如铁的胸膛,纹丝不动。“你放开我!深更半夜,擅闯女子闺房,这就是大都督的礼数吗?”
“礼数?”萧绝低笑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欠揍。“本督与你之间,何时讲过那东西?”
从死牢里互相利用开始,他们之间就与“礼数”二字绝缘了。
“你!”沈清辞气结,偏偏无法反驳。
“今日巳时,兵部紧急军务。”他忽然开口,算是解释了他失约的原因,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处理完,已是申时。又被太子设宴拖住。”
沈清辞愣了一下,怒火稍熄,但嘴上依旧不饶人:“那还真是……辛苦大都督了。日理万机,还能抽空记得我这小小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萧绝重复着这个词,语气莫名。
“不然呢?”沈清辞抬眼瞪他,借着微弱的月光,努力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难道大都督还想效仿我父亲,来个‘广撒网,多敛鱼’?一个‘合作伙伴’不够,还想多发展几个?”
她还是没忍住,把对沈威那套操作的不满,迁怒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萧绝沉默了片刻,撑在墙上的手,指节微微收紧。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那双在黑暗中尤其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沈清辞,”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声音低沉而危险,“你是在质疑我的眼光,还是在侮辱你自己?”
沈清辞心头猛地一震。
“那些庸脂俗粉,”他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冷漠,“也配与你相提并论?”
他这话,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沈清辞心中连日来的阴霾和酸涩。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所以……他根本就没把沈清柔那些人放在眼里?他今天的失约,真的是因为公务和太子的纠缠?
那她这几天的别扭、躲闪、暗自生气……岂不是像个自作多情的傻子?
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和释然交织着涌上心头,让她鼻子有点发酸。
看着她怔忪无语、眼圈微红的样子,萧绝周身那危险的气息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他抬起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眼角,拭去那一点并不存在的湿意。
动作带着一种与他本性极不相符的、近乎笨拙的轻柔。
“蠢。”他低斥了一声,声音却缓了下来,“我眼里,何时有过旁人?”
沈清辞浑身一僵,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狂跳起来。
这……这算是什么?解释?还是……表白?
月光静谧,斗室之内,两人呼吸相闻,一种暧昧而张力十足的气氛在无声蔓延。
然而,就在这情绪即将突破某个临界点的时刻,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如同鸟鸣般的暗号。
是“癸”!
萧绝动作一顿,眼中的缱绻瞬间被冷厉所取代。
他迅速直起身,对沈清辞低声道:“太子的人,开始清查京城与北境有商贸往来的铺面,‘玉颜坊’也在名单之上。”
新的危机,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