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黑暗而冰冷。
不知过了多久,林昊才从彻底的昏迷中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身处一间简洁却刻满了隔绝神识探查符文的石室之内。
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身上的伤口已被简单处理包扎过,但体内依旧空荡荡,真元枯竭,经脉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稍微一动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秘境出口崩溃前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以及长老惊怒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你醒了。”
一个冰冷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昊心中一凛,艰难转头。
只见石室门口,站着两名身着青云宗执法堂服饰的弟子,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刀,正毫无感情地看着他。其中一人手中还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散发着浓重的苦味。
“这里是执法堂禁闭室。你伤势过重,长老特许,先用此药稳住伤势。”
那弟子将药碗放在床边的石桌上,语气公事公办,
“喝完它,李长老要问话。”
执法堂!林昊心中一沉。果然,一出秘境就被带来了这里。
他看了一眼那碗药汁,神识微动,确认只是药性猛烈的疗伤药,并无其他手脚,便艰难撑起身子,一口饮尽。苦涩的药力化开,如同火焰般流入经脉,带来阵阵灼痛,却也激发了一丝生机,让他精神稍振。
在两名执法弟子的带领下,他走出石室,穿过几条戒备森严、气氛压抑的走廊,来到一间更为宽敞肃穆的大殿。
殿内光线明亮,上首坐着三位气息沉稳的老者。居中一人,面容古拙,目光开合间精光隐现,不怒自威,正是之前在广场上下令带他来的那位李长老,执法堂的首席长老之一。左右两位长老也皆是神色肃然。
大殿两侧,还站着数人。当林昊的目光扫过右侧时,瞳孔微微一缩。
萧辰竟然也在!
他换了一身干净的核心弟子服饰,但整个右侧脸颊依旧包裹着厚厚的纱布,隐隐有血渗出,露出的左眼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怨毒与杀意,死死地盯着林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他气息起伏不定,显然神魂与肉身的伤势都远未恢复,但那股筑基中期巅峰的灵压依旧令人心悸。
在萧辰身后,还站着几名同样面带愤恨的内门弟子,显然是其一系之人。
而左侧,则站着寥寥数人。
让林昊稍感意外的是,洪刚和柳依依竟然也在其中。洪刚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柳依依依旧面容冷艳,却对他微微颔首,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之意。
大殿内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弟子林昊,见过诸位长老。”
林昊压下体内不适,恭敬行礼,声音因伤势而沙哑。
李长老目光如电,落在他身上,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昊,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何事?刘瑜何在?萧辰指控你残害同门,暗算于他,并导致秘境异变崩溃,你可知罪?”
话音未落,萧辰便迫不及待地厉声打断,独眼中满是狰狞:
“长老明鉴!正是此獠!他不知用何种邪法隐藏修为,心狠手辣,先是暗害了刘瑜师弟,夺其宝物!后在黑风涧中,更趁我与煞魂搏杀之时,突施毒手,用诡异手段重创我神魂肉身!若非他引动地底煞源,秘境岂会崩溃?致使众多同门罹难!此獠罪大恶极,万死难赎其罪!请长老即刻将其废去修为,抽魂炼魄,以正门规!”
他言辞激烈,直接将所有罪责扣在了林昊头上。
那几名内门弟子也纷纷出声附和,言之凿凿,仿佛亲眼所见。
李长老面色不变,目光依旧盯着林昊:
“林昊,你有何话说?”
林昊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萧辰那充满杀意的目光带来的压力,声音依旧沙哑,却条理清晰:
“回禀长老,弟子冤枉。”
“弟子奉命进入秘境,于黑水河畔采集灵草时,确实遭遇刘瑜师兄。刘瑜师兄不知何故,欲对弟子不利,弟子被迫自卫,侥幸逃生,并未伤及刘瑜师兄性命。此事,当时同在黑水河附近的几位师兄或许有人看见。”
他先将刘瑜之事模糊带过,点出自己是自卫,且无人证物证。
“至于萧辰师兄所言...”
林昊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萧辰,
“弟子更是不解。弟子进入黑风涧后,便遭遇煞潮,自身难保,一路逃亡,从未见过萧辰师兄。又何来暗算一说?至于引动煞源,导致秘境崩溃。弟子区区筑基初期修为,若有此等能耐,又岂会被煞潮追得如此狼狈,险些丧命?秘境异变,天地之威,此等罪责,弟子万万不敢承担,也无力承担。”
他语气不卑不亢,句句在理,尤其点明自身修为与引动秘境崩溃之间的巨大差距,反而显得萧辰的指控有些荒谬。
“你撒谎!”
萧辰气得浑身发抖,独眼赤红,
“若非你用了那诡异的精神攻击手段,我岂会...”
“萧师侄。”
李长老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却变得更加锐利,看向林昊,
“你说你未曾见过萧辰,那你这一身伤势,尤其是左肩近乎碎裂、残留的凌厉剑气,以及...识海中异常的精神损耗,又从何而来?莫非也是煞潮所致?”
此言一出,林昊心中猛地一凛!这位李长老的眼光毒辣至极,竟能一眼看穿他伤势根源甚至识海异常!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林昊心念电转,知道无法完全隐瞒,立刻做出惶恐又委屈的模样,艰难拱手道:
“长老明察!弟子这伤势...弟子不敢隐瞒!弟子在逃亡途中,确曾遭遇一名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袭击!此人修为极高,剑法凌厉,更擅长诡异的精神攻击,弟子拼死才侥幸逃脱,却落得如此重伤。若非秘境突然崩溃,弟子恐怕早已遭其毒手!弟子之前不敢言明,是怕无凭无据,反遭猜忌。”
他将锅甩给一个莫须有的黑衣人,既解释了伤势来源,又将水搅浑。
“黑衣人?”
李长老眉头微皱,显然不信,
“秘境之中,岂会有身份不明之人?”
“弟子也不知其来历,但其手段狠辣,绝非善类!”
林昊咬牙坚持,脸上适时地露出心有余悸的后怕表情。
“荒谬!分明就是你!”
萧辰怒极。
“够了!”
李长老沉声喝道,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他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林昊,又看了看激动不已的萧辰。
半晌,他才缓缓道:
“刘瑜失踪,疑似陨落。萧辰重伤。秘境崩溃,弟子死伤惨重。此事关系重大,岂能仅凭一面之词定论?”
他看向林昊:
“林昊,你所说黑衣人之事,太过离奇,需得详查。在你伤势恢复期间,不得离开执法堂监管范围,随时听候传唤!”
接着,他又看向萧辰,语气稍缓:
“萧师侄,你伤势未愈,也需好生休养。此事宗门自有公断。”
李长老的话看似公平,其实也未全信萧辰。
萧辰脸色铁青,独眼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但他也知道此刻没有铁证,无法立刻扳倒林昊,只能狠狠瞪了林昊一眼,冷哼一声,在跟班的搀扶下,拂袖而去。
洪刚和柳依依也随后离开,柳依依在经过林昊身边时,嘴唇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传音入密:
“小心,萧辰不会罢休。”
林昊面色不变,心中却凛然。
“带他回去养伤。”
李长老挥挥手。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再次将林昊带回了那间禁闭石室。
在这场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的审讯之后。
李长老的那句“不得离开执法堂监管范围”更是将林昊软禁在此处了。
现在的他更加迫切地拥有自保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