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的档案室追逐结束后,陆昭与沈清在巷口便利店蹲了三个小时。
玻璃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陆昭的手抵着冷掉的咖啡杯,盯着手机屏保上父亲穿警服的照片——那是他十六岁生日时拍的,照片里的陆振华笑得眼角堆起细纹,警帽歪在脑后,像个偷喝了酒的大男孩。
仁爱医院今天有药品抽查。沈清突然把平板电脑推过来,屏幕上是市药监局官网的公告,我让助理黑进他们的排班系统,负责抽查的王科长今天要去社区做普法讲座。她的手指在仁爱医院四个字上轻轻叩了两下,你穿我哥的白大褂,工牌用我的律师事务所伪造的,他们查证件时......
会先看胸牌颜色。陆昭接过话头,摸着沈清递来的伪造工作证,药监局的胸牌是蓝底银边,仁爱医院的药房主任上周刚在行业会上说过。他抬头时眼里有细碎的光,你去联系陈警官,老周昨晚说真药进不了系统,现在他是唯一能证明药物流向的人。
沈清的手机在此时震动,来电显示是。
她接起的瞬间,陆昭看见她的眉峰猛地一挑:什么?
任务取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绷紧的琴弦,老周是关键证人,你们不能——突然顿住,指尖掐进掌心,我知道了,谢谢。
挂断电话,她把手机往桌上一扣,屏幕朝上。
陆昭看见通话记录里显示着08:17 陈警官 未接来电(回拨)局里说接到上级指示,老周的保护任务暂停。沈清的嘴动了动,陈队说他刚去老周家,门锁被撬,茶几上有半杯没喝完的茶。她点开微信,陈警官的消息弹出来:【老周失踪前给我发了条短信,定位在仁爱b1,摄像头盲区。】
陆昭的后颈腾起一层冷汗。
他抓起外套起身时,白大褂口袋里的伪造工作证硌得肋骨生疼:老周知道自己暴露了,所以才发那条短信。他拽着沈清往门外走,便利店的风铃声被甩在身后,仁爱医院的假药房,他要带我们去看的,是这个。
上午九点的仁爱医院门诊大厅人潮涌动。
陆昭穿着白大褂,腋下夹着黑色公文包,站在3号楼电梯口时,消毒水的气味刺激的鼻子。
他盯着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右手悄悄摸向内侧口袋——那里装着沈清用律师事务所公章伪造的药品监管抽查单,边角被掌心的汗浸得微卷。
同志,需要帮忙吗?药房门口的保安探头过来,帽檐下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陆昭的目光扫过对方胸前的工牌:张卫,安保部,2010年入职。
他想起老周昨晚说的仁爱药房的保安都是基金会外派的。
药监局抽查。他把工作证和抽查单拍在保安面前的台子上,动作重得震得玻璃罐里的棉签跳起来,上周你们提交的药品名录缺了Zm-9,现在要核查库存。余光瞥见保安的瞳孔缩了缩,手下意识去摸腰间的对讲机。
陆昭更快一步,抓起桌上的访客登记本拍开:张师傅,上个月15号半夜三点,谁登记进入药房?他的手指点在空白的登记页上,监控记录显示有推车进去,可这里连个签名都没有——
里面请。保安突然堆起笑,伸手去按药房铁门的密码锁。
陆昭注意到他输密码时,小拇指刻意挡住按键,但指尖落点的间距——2、5、8、0,是老式手机键盘的对角线。
门一声开的瞬间,他闻到更浓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化学制剂气味,像极了程教授实验室里Zm-9的挥发性残留。
药房比想象中宽敞,金属货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各种药品陈列摆放。
陆昭装模作样地翻着登记册,余光却扫过货架间隙——最里层的货架比其他矮了三十公分,后面的墙面有明显的修补痕迹,墙皮颜色比周围浅两个色号。
他假装被货架绊了一下,踉跄着撞上去,手指触到墙面时,摸到一道极细的门缝。
张师傅,这面墙......他转身时故意碰倒桌上的文件夹,纸张散了一地。
保安弯腰捡纸的瞬间,陆昭的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沈清的消息:【陈队转发老周短信:假药房在b1,摄像头盲区,密码2580。】他盯着墙面那道缝隙,突然笑了。
不用找了。他直起身子,从口袋里摸出工具刀,刀尖抵着门缝轻轻一撬,金属摩擦声像根针戳破空气。
保安的脸地白了,扑过来要抢工具刀,却被陆昭侧身避开。
门开的刹那,一股霉味扑了出来,里面的货架上堆满贴着过期药品标签的纸箱,最上面那个箱子没封严,露出半瓶Zm-9的红色药瓶,标签上的批号正是。
打110。陆昭对呆立的保安说,声音冰冷,或者现在告诉我,这些药给谁用。
下午两点,沈清在地下一层的消防通道口等到陆昭时,他的白大褂后背浸着冷汗,手里攥着从假药房顺来的处方单。老周的短信是对的。他把处方单递给她,纸张边缘还带着霉味,这里有注射室,有医生工作站,连一次性针管都是基金会定制的。
沈清的指尖抚过处方上的名字——林秀芬,三个月前被判定为多器官衰竭自然死亡的受害者。
处方最下方写着:Zm-9,22:00静脉注射,持续三周。她抬头时,陆昭的手机亮了,程教授的视频通话弹出来。
代谢曲线完全吻合。程教授的白发在实验室暖光里蓬成一团,电脑屏幕上的两条曲线严丝合缝地重叠,死者血液里的Zm-9浓度峰值出现在死亡前48小时,和处方记录的注射时间分毫不差。他推了推眼镜,要立案的话,得让家属申请重新尸检,否则......
警报声突然炸响。
陆昭的瞳孔骤缩,拉着沈清往通风口跑时,瞥见药房墙上挂着的人员名单——最顶端用加粗黑笔写着特别顾问:韩明远。
沈清的高跟鞋卡在通风口铁网上,他弯腰去拽时,名单上的名字在余光里晃成一片,像团烧红的炭。
他吼了一声,把沈清推进通风管。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陆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张名单,韩明远三个字在警报红光里泛着血一样的颜色。
他摸出手机快速拍照,金属管壁硌得手肘生疼,却觉得心里有团火烧得更旺——十年前的真相,终于要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