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室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陆昭鼻腔发酸。
护士用棉签沾着碘伏在他后颈擦伤处轻按,他盯着墙上摇晃的电子钟,凌晨三点十七分。
“陆先生,伤口不深,注意别沾水。”护士收拾好医疗盘,目光扫过他紧绷的下颌线,轻轻叹了声,“您这伤......又是查案弄的?”
陆昭扯了扯嘴角,刚要回答,门被推开了。
沈清抱着保温桶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雨珠。
她的白衬衫下摆沾着泥点,却仍挺得笔直,像株在暴雨里不肯弯腰的竹。
“林小曼说的解毒剂配方,我让人连夜去取了。”她走过来,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陆昭手背,“但更重要的是——”她翻开手机,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资金流向图,“t-7项目的资金链查清了,涉及三家跨国企业,韩明远用基金会做壳,每年转移超过两亿黑钱。”
陆昭的瞳孔微微收缩,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
十年了,他无数次在父亲的旧笔记本上描摹那些模糊的转账记录,此刻看着屏幕上清晰的资金脉络,喉咙突然发紧。
“只要切断这条链,他们的实验就断了粮。”他抬头时,沈清的睫毛上还挂着雨珠,“你怎么查到的?”
“唐婉帮忙调了海外律师行的档案。”沈清把手机收进包里,动作利落得像在法庭上收卷宗,“她昨晚熬了通宵,说这是‘给魔鬼记账本上捅刀子’。”
窗外的雨突然大了,雨点砸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陆昭的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是张薇发来的消息:“半小时后,头条见。”他点开聊天框,最后一条是张薇拍的笔记本照片——泛黄的纸页上,“t-7人体实验日志”几个字力透纸背,墨迹里还沾着疑似血渍的褐点。
“张薇那边......”
“她比我们更急。”沈清拉过椅子坐下,膝盖轻轻碰了碰陆昭的,“她表姐是十年前‘11·23案’的受害者,这些年她一直在查韩明远。”她的声音放轻,“刚才她发消息说,已经联系了海外服务器,报道会同步到二十个国家的平台。”
陆昭的手机突然弹出新闻推送,标题是《人体实验曝光!基金会背后藏有更大阴谋》,配图是穿着病号服的受试者,手腕上的编号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滑动屏幕,张薇的文字像把利刃:“明远基金会的慈善晚宴上,他们举着红酒杯说要拯救孤儿;可在地下实验室里,他们给活人注射未知药剂,记录器官衰竭的时间。”
“叮——”沈清的手机同时响起,是律所助理的语音:“沈姐,微博热搜前十占了七个,#彻查明远基金会#的话题已经三亿阅读量了。”
陆昭看着沈清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忽然想起父亲日记本里夹着的旧报纸——十年前“11·23案”结案那天,头版写着“悬案告破,凶手畏罪自杀”,而真正的凶手此刻正坐在私人飞机里。
他捏紧保温桶:“这次,他们捂不住了。”
与此同时,二十公里外的市政大楼顶层,陈国栋的钢笔“咔”地折断在文件上。
他盯着电脑屏幕里张薇的报道,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暴雨冲刷着“市政大楼”四个鎏金大字,却冲不掉他额角的冷汗。
“陈主任,技术部说已经删了国内平台的帖子,但海外......”影子助理的声音像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加密电话突然响起,电流杂音里传来白袍人的冷笑:“陈主任,你承诺的‘绝对掌控’呢?现在连个小记者都压不住?”
陈国栋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个月前,他收了韩明远三百万“活动经费”时,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心理医生会查到t-7项目。
“再给我两小时。”他扯松领带,喉结上下滚动,“我让网警封了所有相关Ip,连海外镜像站都......”
“两小时?”电流声里传来文件被撕碎的脆响,“t-7的受试者名单已经流到国际人权组织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陈国栋的后背贴上冰凉的真皮椅,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
他还是个小警察时,跟着陆振华查“11·23案”,亲眼看见陆昭母亲跪在停尸房外哭到昏死。
后来韩明远找到他,说“有些真相,还是永远埋着好”,他便在结案报告上签了字——那是他第一次尝到权力的滋味,也是第一次,手上沾了无辜者的血。
“影子。”他抓起内线电话,声音发哑,“通知网警支队,启动一级舆情管控,所有提到‘t-7’‘明远基金会’的帖子,不管在哪国服务器,都给我......”他顿了顿,“都给我删干净。”
影子转身时,袖口闪过道银光——那是他随时携带的微型电击器。
陈国栋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韩明远说过的话:“影子不是助理,是我送你的礼物。”而此刻,这个“礼物”的存在,让他后颈泛起凉意。
同一时间,沈清的律师事务所里,唐婉把笔记本电脑转向沈清:“看,我让公益组织的朋友把证据存进了区块链,每转发一次就生成新的哈希值,他们删一百次,就有一百万次备份。”她染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屏幕上的数字像窜天猴似的往上蹦,“现在已经有二十三万次转发了,网友说这是‘用人民的手机当服务器’。”
沈清望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转发量,想起今早去医院路上,便利店老板拉着她问:“姑娘,那报道是真的?明远基金会的韩先生,怎么会干这种事?”她当时没说话,只是把证据链接存在了老人的老年机里——有些真相,需要无数双眼睛来守护。
“唐婉,联系国际特赦组织。”她拿起外套搭在臂弯,“他们有处理跨国犯罪的经验,能帮我们把消息扩散到联合国人权理事会。”
唐婉挑了挑眉,抓起车钥匙:“我这就去订机票,顺便让我在日内瓦的同学准备翻译。”她走到门口又转身,发梢扫过门框,“对了,陆昭那边怎么样?他后颈的伤......”
“他没事。”沈清低头整理桌上的文件,嘴角却忍不住翘了翘,“比没事更好。”
雨停时,陆昭站在医院天台。
风掀起他的衬衫,远处的霓虹灯在水洼里碎成一片,像撒了把星星。
他的手机震动,是“面具人”发来的加密消息:“下一个目标——明远国际基金会总部。地下三层有他们的核心数据库,毁掉它,整个组织就成了没头的蛇。”
陆昭望着基金会总部所在的方向,那里的玻璃幕墙在夜色里泛着冷光,像头蛰伏的野兽。
他摸出父亲的旧怀表,表盖内侧的刻字被岁月磨得发亮:“昭昭,真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这次,我不会让它再迟到了。”他对着风轻声说,手指擦过怀表上的划痕——那是父亲牺牲那晚,歹徒的刀留下的。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沈清的消息:“仁爱康复医院的心理评估招标,明天截止。”
陆昭盯着“仁爱康复医院”几个字,突然想起李国栋手机里的照片——韩明远的私人飞机舷窗,背景是碧海蓝天。
但更重要的是,仁爱康复医院是明远集团旗下产业,对外宣称是“精神障碍患者康复中心”,而根据t-7的实验日志,那里的地下车库,正是运送受试者的中转站。
他望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嘴角扬起抹极淡的笑。
明天,他会以心理顾问的身份,走进那扇贴着“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玻璃门。
而这一次,他带的不只是侧写师的笔记本,还有足以掀翻整个黑暗王国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