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店里,挑选了一些板栗糕、绿豆饼和鸡蛋糕。
售货员用粗麻绳把这些糕点捆成一个十字结,牛皮纸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显得格外清晰。
胡同深处的四合院里,烟囱已经升起了袅袅青烟。
顾明泽蹲在廊下修理自行车链条,看见妻儿回来连忙用抹布擦着手站起来:“今天回来得挺早啊,刘姐炖了排骨。”
晚饭时,八仙桌被孩子们围得满满当当。
顾明泽给林晚青夹了块排骨,筷子碰到搪瓷碗沿发出轻响。
“男装店开业那天我请半天假,厂里的王书记说要过来看看。”
“不用特意请假,你忙你的。”
林晚青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后,继续补充道:“店里人手足够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顾母突然放下筷子,手里的搪瓷勺在碗沿磕出清脆的声响:“晚青啊,我听说你要买电视机?那玩意儿得多贵啊……”
顾母皱起眉头,面露担忧之色。
“娘,您别操心钱的事。”
林晚青给婆婆夹了块豆腐,说道:“孩子们总去别人家蹭电视也不是办法。”
“再说了,以后咱们自己家有了电视,您和爹没事的时候不也能看看电视节目嘛。”
林晚青面带微笑,语气轻松地说道。
顾明泽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也看着自家亲娘劝说道:“电视机迟早要买,早买点还能早看上。”
“现在已经有彩色电视了,要不咱们家就一步到位,直接买一台彩色电视算了。”
顾明泽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显得有些兴奋。他
然后,他又补充道:“钱的问题,娘您根本不用担心。哪怕是彩色电视,也花不了咱们家一个星期的收益。”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家庭经济状况的自信,似乎买一台彩色电视对他们家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娘会担心,主要还是对家里的收入情况并不是很清楚。
如果她看过家里的账本,了解到家里的实际收入,恐怕就不会再心疼买电视机的这点花销了。
要知道,他们家光是那些个店铺每个月的收益就已经过万了,这还不算服装厂的收入呢。
这时候,国内已经有彩色电视机的生产线了,但目前只有唯一的一条。
这意味着彩色电视仍然属于比较稀缺的商品,价格可能会相对较高。
这时候就算是黑白电视机的普及率都非常低,更何况是彩色电视机了。
这绝对属于高端的消费品的行列。
一台14寸的彩色电视机售价高达一千两百元,相当于普通工人两年多的工资。
不过,这对于他们家不算什么就是了。
时间来到十月底,林晚青迎来了她的第二家“晚白女装”店的开业。
由于之前已经有了女装店的经营经验,而且这次的店长还是从老店调过来的熟练员工。
所以相比起第一家店开业时的紧张和忙碌,林晚青这次显得轻松了许多。
倒是男装店这边,林晚青需要投入不少精力和心思。
第二家女装店开业那天,林晚青特意请了锣鼓队。
镲声震得玻璃橱窗嗡嗡作响时,她正站在男装店里,查看装修的进度。
泥水匠用抹子把最后一块水泥刮平,然后对林晚青说道:“林同志,这墙得过三天才能刷漆。”
林晚青点点头,回答道:“行,等刷完漆就可以安装架子了。”
傍晚,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回家的路上。
林晚青推开院门,就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她不禁加快脚步,走进院子。
只见两个身穿蓝色工装的师傅正吃力地抬着一台电视机,小心翼翼地往屋里走去。
而顾景睿则像一只好奇的小猴子,趴在纸箱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纸箱上“14英寸彩色电视机”那几个字上。
“妈妈!是电视机!”
林景轩兴奋地拽着林晚青的衣角,又蹦又跳,兴奋得不行。
他身上新做的灯芯绒裤子,在膝盖处已经被磨出了毛边。
相比之下,已经十二岁的林景安显得比较沉稳,他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弟弟们的兴奋模样。
这时,顾母端着一个搪瓷盆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的手上还沾着水珠,显然是刚刚洗过手。
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看着孙子们高兴的样子,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电视机被放在客厅的柜子上,师傅们接上天线,插上电源,打开开关时,屏幕上先是出现了一片闪烁的雪花点。
顾父原本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突然背着手,默默地走到院子里。
林晚青注意到他的举动,转头看去,只见顾父偷偷地用袖口抹了抹眼睛。
而顾母则一直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直到屏幕上终于出现了清晰的人影,她才喃喃自语道:“这小盒子里怎么能装下这么多人呢……”
洗衣机送来那天,顾母更是在院子里站了半晌。
当林晚青把一家人的脏衣服塞进洗衣机,按下开关时,洗衣机开始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一头被唤醒的巨兽。
就在这时,老太太突然捂住嘴,转过身去,背对着洗衣机。
顾明泽正在给孩子们讲齿轮转动的原理,声音温和而低沉。
孩子们则围坐在他身边,聚精会神地听着。
当他瞥见顾母红了眼眶,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悄悄地拽了拽妻子的衣袖,示意她看向顾母。
林晚青转过头,看到顾母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她的眼眶湿润,泪水似乎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林晚青连忙递过一杯热茶,热气腾腾的水汽在玻璃杯上凝成一颗颗晶莹的水珠。
顾母接过茶杯,她的手依然有些颤抖。
她轻声说道:“我洗了大半辈子的衣服,做梦也没想过,这只要往里倒水就可以了……”
“真是没想到啊,我老婆子还能过上如今这样的好日子。”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简单的话语承载了太多的感慨和回忆。
话音未落,屋里突然传来电视机的声响。
《新闻联播》的片头曲熟悉而响亮,伴随着孩子们的欢笑声,一起飘出窗外。
这声音惊飞了院墙上栖息的麻雀,它们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处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