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时还跟他开玩笑，说他对机器比对老婆孩子还上心。
顾明泽只是挠挠头，说“这机器要是调不好，厂里几十号人都要受影响”。
正说着，客厅的门被推开了，一股寒气裹着顾明泽走了进来。
他穿着件灰色的工装外套，袖口沾了些机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唯独眼睛还亮着。
“爹，娘。”
他跟家里人打了招呼，脱下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回来了？我们正准备吃饭呢，快去洗洗手，今晚有你喜欢吃的排骨。”
林晚青起身给他倒了杯热茶。
顾明泽接过茶杯，双手捧着暖了暖，才开口说：“机床的问题解决了，刚才跟厂长汇报完才敢回来。”
“对了，你们厂苏厂长今天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下午我在厂里碰到他，他还跟我说那裁布机特别好用，准备追加订单呢。”
“这事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林晚青有些意外，苏知航这动作也是够快的啊。
“知道，今天刚好碰上了。
“苏厂长跟我提过，说想再买一批，还问我机械厂能不能帮着看看机器的构造，要是以后出了小故障，服装厂里的维修组能不能自己解决。”
顾明泽喝了口茶，语气里带着点技术人员的严谨。
“我看了下那机器的图纸，结构不算复杂，就是精密零件多，回头我让维修组的人跟你们厂的人对接下，教他们几个简单的维修技巧。”
林晚青心里一暖。
顾明泽就是这样，看着不怎么管她生意上的事，却总在这些细节上替她着想。
“那我先谢谢你了，顾工程师。”
她故意逗他。
顾明泽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都是一家人，谢什么。”
“对了，你们厂现在订单是不是特别多？”
“听苏厂长说，最近天天都要加班。”
“可不是嘛。”
林晚青坐到他对面。
“现在不仅咱们自己的连锁店要货，还有不少外地的客户，连广市那边都有外贸订单找过来。”
“要不是有裁布机，现在早就忙不过来了。”
顾母这时插了句嘴：“前几天我去菜市场，听见有人说，现在外面好多服装厂都在仿你们厂的衣服，说样式跟你们家的一模一样，就是料子差些。”
提到这个，林晚青倒是不怎么在意，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仿就仿吧，他们仿得了样子，仿不了料子，也仿不了设计。”
“咱们厂现在有二十来个年轻设计师，每个月都能出好多新样式。”
“那些小厂子还在仿咱们上个月的款式，咱们下个月的新款都已经画好图了。”
顾明泽点点头，他虽然不懂服装设计，却知道林晚青在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
去年她还专门让厂里的设计师去深市参加了服装设计培训班，回来后又给设计师们订了不少国外的时装杂志，说要跟国际接轨。
“不过话说回来……”
林晚青放下筷子，语气里多了几分认真。
“也多亏了舅舅，有他这尊大佛在背后坐镇，那些个想要在背后耍手段的，不敢轻举妄动。”
“正面合法的市场竞争，我们是不怕的。”
林晚青虽然不会什么事情都去麻烦顾远山，但只要有这层关系在，就能让那些想要以权压人的人歇了内心的想法。
毕竟，以顾远山现在所处的地位和人脉，还真没有几个人敢轻易得罪。
顾明泽知道她的性子，不愿意靠亲戚的关系，所以这些年锦绣服装厂能发展得这么好，大多是她自己一步步闯出来的。
“舅舅那边咱们尽量别麻烦他老人人家。”
顾明泽斟酌着说：“虽然有舅舅做靠山是好事，但咱们做生意还是得靠自己，踏实。”
“我知道。”
林晚青笑了笑。
“平时厂里的事，我都是自己处理。你看咱们厂现在的客户，大多是老客户介绍来的，靠的还是质量和款式。”
“那些想模仿的厂子，就算能抢些小客户，也成不了气候。”
这时，刘英端着最后一盘炒青菜从厨房出来：“晚青，顾工，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客厅里的煤炉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裹着饭菜的香味，窗外的北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双胞胎顾景睿和林景轩被老大顾景晖带去舅舅顾远山那了，家里少了些吵闹，倒多了几分清静。
“对了……”
林晚青忽然想起一件事：“下个月海市有个服装展销会，我想过去看看，顺便跟那边的客户谈谈外贸订单。家里这边……”
“你放心去。”
顾明泽立刻说:“家里有我和爹娘呢，刘嫂子也能帮忙。”
“厂里的事你让苏厂长多盯着点，有什么问题我帮你跟他对接。”
顾母也连忙点头：“是啊，晚青，你放心去忙你的。”
“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我跟你爹能照顾好自己，睿睿和轩轩那边我们也会看好的。”
林晚青看着眼前的一家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她从改革开放开始做生意，从一开始的一家卤肉店，到现在开了服装厂和好几十家连锁店。
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困难，幸好有顾明泽和公婆的支持。
顾明泽虽然不善言辞，却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她依靠。
公婆虽然是农村来的，却通情达理，从不多事。
刘英也勤快能干，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那我就放心了。”
她拿起筷子，给顾明泽夹了块排骨。
“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顾明泽笑了笑，把排骨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几声自行车的铃铛声，偶尔还有谁家的电视声飘过来。
客厅里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一家人身上，温馨而安稳。
林晚青看着顾明泽疲惫却满足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个冬天，虽然冷，却充满了希望。
吃完饭，顾明泽去处理机械厂的图纸，林晚青则坐在客厅里，拿起苏知航送来的采购清单，仔细看着上面的数字。
煤炉里的火苗偶尔“噼啪”响一声，映着她认真的眉眼，也映着这个充满生机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