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美吉普的“轻四轮”,在坑洼的土路上疯狂跳跃,卷起的尘土如同一条咆哮的黄龙。
江岳靠在副驾驶座上,紧闭双眼,心神完全沉入那片唯有他能感知的系统地图。
意念微动,地图急速缩小、定位,精准聚焦于大同上空。
果然!
六个带着鲜明敌意标识的光点,正从城北方向,恶狠狠地扑向城西的炸药厂区域!
“狗日的,果然是冲着命门来的!”
江岳心中怒骂。
幸亏提前下达了命令,防空阵地已严阵以待,即便不能全数拦截,也足以迫使敌机不敢轻易俯冲,投弹精度必将大打折扣,损失应该能控制在可接受范围内。
二十多分钟后,吉普车一个猛烈的甩尾急刹,停在大同机场边缘。
他跳下车,目光一扫,心下稍定——
那两门新赶制出的八八式高射炮,炮管已高高扬起,森然指向天空,炮手们各就各位,神情肃杀。
有这两个硬家伙坐镇,机场总算有了点能还手的底气。
鬼子航空兵那套把戏,江岳再清楚不过。
只要地面防空火力表现出足够的威胁,让他们意识到这不是块任人宰割的肥肉,他们多半就不敢玩那种低空俯冲扫射、精准投弹的冒险动作。
只能拉升高度,躲在高空云层之上,凭感觉盲目投弹。
这种漫天花雨式的轰炸,威慑远大于实效,能否命中全靠运气,对点状目标的实际破坏力相当有限。
尽管机场已准备就绪,飞行员均在座舱内待命,引擎低沉地轰鸣着预热,但江岳依旧死死压着手,没有立刻下达起飞命令。
他在心里精确地计算着时间。
从张家口到此地,距离不算遥远,鬼子轰炸机在大同的极限滞空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两个小时左右。
这群强盗绝不甘心徒劳往返,此刻必然仍在空中盘旋,如同饥饿的秃鹫般搜寻着有价值的猎物——
或许是冒着烟的工厂,或许是集结的部队,或许就是脚下这座机场。
此刻升空,无异于成为活靶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机场上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空气几乎凝固。
所有人都竖着耳朵,捕捉着远处天际隐约传来的沉闷爆炸声——那是鬼子在别处宣泄炸弹。
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又煎熬了将近四十分钟。
“走了!”
江岳的系统地图中,那六个代表敌机的光点终于开始向东移动。
江岳眼中寒光骤射,一直紧绷的身体瞬间爆发,如同发现猎物的猎豹,对着通讯兵厉声怒吼:
“全体都有!立即起飞!”
刹那间,沉寂的机场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段鹏驾驶的那架“铁鸟”率先冲出隐蔽掩体,发动机发出狂暴的怒吼,螺旋桨搅起巨大的涡流。
紧接着,五架“木头鸟”也被地勤人员奋力推出,在跑道上迅速依次列队。
江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铁鸟”旁,敏捷地攀入后座,利落地扣紧安全带。
小眼则是早已在驾驶员旁坐下,等待升空指令。
“段鹏!听我指令!保持距离,不准莽撞接敌!”
“明白!”段鹏头也不回,双手如铁钳般稳握操纵杆,目光如炬紧盯前方。
“铁鸟”开始加速,在颠簸的跑道上疯狂冲刺,速度越来越快,最终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昂首跃起,刺入苍穹。
另外五架“木头鸟”也轰鸣着相继离地,在空中勉力组成一个松散的进攻队形。
机群在空中艰难地保持着编队。
得益于多次改进,“铁鸟”和“木头鸟”的飞行稳定性已大幅提升,操纵显得更为跟手。
但江岳心知肚明,自家这拼凑起来的家当,速度绝对无法与鬼子的正规轰炸机相比。
他眯起眼睛,心神再次沉入系统地图,死死锁定那六个正匀速东移的光点,大脑飞速运算着双方的速度差、距离以及时间窗口。
“段鹏!保持经济巡航速度!不准强行追击!”
“明白!”
段鹏沉声回应,稳稳保持着飞行姿态。
江岳在心中急速推演:
鬼子速度快,必定先于我们抵达张家口。
他们刚执行完轰炸任务返航,身心必然松懈。
降落、滑行、停机……地勤人员一拥而上进行检查、加油、挂弹……这整个过程,正是他们最混乱、最不设防的时刻!
而这,就是老子唯一的机会!
“全体注意,下降高度!贴地飞行!”
段鹏的回答短促而有力:
“明白!”
两地的距离并不远,仿佛刚刚完成起飞,张家口模糊的轮廓已在地平线上隐约显现。
江岳仿佛已经能透过稀薄的云层,看到那条灰白色的跑道,看到那些刚刚降落、机体尚有余温的鬼子飞机,看到那些在机翼下忙碌而毫无戒备的鬼子地勤人员。
“低一点……再压低一点……”
极致低空,能最大程度延迟被发现的时机,将突击的突然性发挥到极致!
他要的就是这电光石火的时间差!
趁鬼子整个机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接收返航机群、最为混乱麻痹的那一刻!
像一柄无声无息的致命毒刺,狠辣精准地扎入他们的心脏!
“铁鸟”微微调整着航向,引领着身后五架略显笨拙的“木头鸟”,如同悄然逼近猎物的狼群,沉默却迅捷地扑向那最终的狩猎场!
张家口机场的轮廓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跑道像一条僵死的灰蛇匍匐在地。
“铁鸟”保持着稳定的下降率,看似平稳地对准跑道中心线,后面五架“木头鸟”也竭力模仿,排成一个略显凌乱的纵队。
这姿态,竟与完成任务顺利归航的机群有几分相似。
机场塔台上,了望的鬼子兵疑惑地揉了揉眼睛,盯着这群不速之客,有些发懵。
并未接到有额外飞行队返航或转场的通知啊?
但看那标准的进场姿态,他又有些犹豫,或许是通讯延误?或是其他基地的临时调度?
就在这鬼子兵迟疑的刹那,
“铁鸟”已呼啸着以极低高度掠过年久失修的机场铁丝网,几乎是擦着地面建筑的屋顶!
段鹏猛地一拉操纵杆,飞机矫健地向上跃升,彻底撕去伪装!
与此同时,机腹下挂载的数枚三十公斤级航弹,齐齐挣脱挂钩,翻滚着、尖啸着,直扑下方的停机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