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小问题,仪表盘又出了毛病!”
“发现目标!”
齐小眼的吼声撕裂引擎轰鸣,扎进每个人耳膜。
“压下去!投弹!”
江岳的命令简短有力。
段鹏一推操纵杆,飞机像嗅到血腥的鹞鹰般猛扑下去!
强烈的失重感攥住五脏六腑,魏和尚牙关咬得死紧,硬生生把吼声憋回喉咙,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炸弹呼啸着砸向地面那条蠕动的黄线。
“轰!轰!”
烟柱裹着火光腾起,鬼子行军队列瞬间炸窝,乱如沸水浇蚁。
“打得好!”
齐小眼在侧座兴奋大叫。
“真他娘带劲!”
和尚喘过气吼道,再看段鹏时,那不服里掺进了真眼热。
飞机轻盈爬升,转向小王庄。
机身稍稳,和尚吐出口浊气,才觉手心冰凉全是汗。
段鹏带笑的声音从前飘来:
“咋样和尚?这铁鹞子比跑马痛快吧?”
和尚抹把脸,硬撑:
“还…还行!就是颠得慌!等俺学会,肯定比你小子稳!”
话音刚落,机身突地一颤,仪表盘上某个指示灯骤然频闪,红得刺眼。段鹏笑容瞬间消失,双手猛地握紧操纵杆。
“咋回事?!”
和尚警觉地绷直身体。
“小毛病,”
段鹏声音绷着,
“可能是刚才俯冲太猛,震松了啥线路。抓紧,得尽快降落!”
飞机拖着不安的嗡鸣,掠向小王庄。
落地后,日头还未当空。和尚瞅瞅天,乐了:
“嘿!天上绕一圈,回来还不到晌午!这要是骑马,得跑断腿!”
江岳无心闲话,一头扎进兵工厂。张文书正围着架新飞机打转。
“大队长!”
他迎上来,
“新机枪打算装机翼中部,受力好,也好造。口径加大,威力管叫鬼子喝一壶!”
“好!”
江岳点头,
“大同拿下后,咱有小炼钢厂了,好钢能跟上,抓紧干!”
……
出了兵工厂,日已偏西。和尚拉拽江岳:
“大队长,难得回来,去平安县城转转?听说热闹得很!”
江岳略一沉吟:“走,看看根据地气象。”
两人策马至县城。站岗的兵是装备大队老人,认得江岳,“啪”一个敬礼,眼神灼灼。
江岳郑重回礼——
他知道,这城防还是石头的排守着。
城内果然大变样,店铺林立,人声鼎沸。
铁匠铺火星四溅,被服厂女工笑语喧哗,一派忙乱的生机。
路过一家熟悉茶馆,江岳想起昔日与楚云飞在此暗面,脚步一顿。
“走,喝茶解渴。”
撩帘入内,烟气茶气混杂。目光一扫,江岳愣住——
靠窗老位置,两人绸衫商人打扮,那坐姿眼神,分明是楚云飞与孙铭!
楚云飞亦见了他,稍显尴尬旋即镇定,微微颔首。
江岳心思电转,带和尚过去,抱拳故作讶异:
“哟!楚老板?真是巧遇!您这大忙人,怎得空来这小县城喝茶?”
楚云飞放下茶碗,苦笑:
“闲人一个,四处看看,找点生意门路。”
话里自嘲难掩。
几人落座。
江岳给和尚递个眼色,拎壶续水,状似随意问:
“楚老板消息灵通,听说西边安化县如今挺红火?有位班县长,搞得不赖?”
提及安化,楚云飞面色一沉:
“红火?班县长?哼,刮地皮的本事确是不赖!上任三月,宅子三处,姨太太一房!捐税名目比鬼子时还多!民怨沸腾!”
他越说越气,指节叩桌:
“如此蛀虫,实乃党国之耻!抗战维艰,岂容硕鼠横行!若按我……”
他猛刹住话,端碗猛饮掩饰。
江岳不动声色:
“哦?上头不管?”
楚云飞叹:
“管?天高皇帝远!有些人,背后有靠山!只知争权夺利,捞钱捞地,何曾顾及百姓死活!”
愤懑之后,他又挺直脊背,眼神锐利:
“但我楚某坚信,此仅少数蛀虫!委员长和阎长官必受蒙蔽!党国主流,仍一心抗战!”
语似对江岳,更似自语。
江岳心知肚明,不再深究,举碗:
“楚老板说的是,抗战大局为重。以茶代酒,敬将来。”
楚云飞举碗相碰,各自饮尽,滋味迥异。
闲话几句,江岳起身告辞:
“楚老板慢用,我们先走一步。”
楚云飞拱手:
“不送。”
出得茶馆,阳光刺眼。和尚嘀咕:
“这楚云飞,说话弯弯绕,听着憋屈!”
江回望窗口,低声道:
“他是聪明人,更是忠臣。只可惜……跟错了庙。走。”
两人上马,融入人流。
茶馆内,楚云飞凝望窗外背影,默然摩挲着温热的茶碗。
……
北平。
鬼子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阴冷肃穆,唯闻纸页翻动声。
冈村宁次端坐巨大办公桌前,阅读战报。
参谋长安达二十三少将无声近前,捏着一纸电文,声音低沉:
“司令官阁下。”
“驻蒙军本博正硕将军急电。”
冈村未回头,喉间沉闷一嗯。
“大同以西,向绥远转进的蝗军部队,持续遭受八路军简易飞行器的超低空轰炸与骚扰,损失持续扩大,行军极度迟滞。
本博将军恳请方面军协调航空兵,务必彻底摧毁其空中战力,以保障转进路线安全。”
冈村宁次缓缓放下手中战报,目光阴鸷地扫过电文,指尖在“简易飞行器”字样上重重一敲。
“八嘎……”
他声音嘶哑,如同毒蛇吐信,
“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安达君,回电:方面军已获悉。令本博部队忍耐,继续北进。至于那些木头玩具……”
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残虐的弧度。
“是时候让那些土八路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帝国雄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