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大彪依旧眉头紧锁,他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不过,参谋长的担心也有道理,放着这些钉子不拔,终究是隐患,也影响咱们机场的安全和扩建。
但咱们拔钉子,不能像以前那样硬冲硬打了。”
他的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狡黠和深意:
“我的意思是,咱们可以列个计划,慢慢来,不急。
把这些据点,当成咱们部队的‘磨刀石’和‘练兵场’!”
“练兵场?”
张大彪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对!练兵!”
江岳肯定地点头,详细解释道,
“你看啊,咱们纵队扩编快,很多新兵蛋子没打过硬仗,正好拿这些鬼子据点练手!”
“可以组织精确射手,找好位置,就拿据点里露头的鬼子练枪法,专打军官和机枪手!
这叫练准头,也打击鬼子士气。”
“火箭弹手,不是总抱怨实弹打得少吗?
好办!
找那些坚固点的炮楼,让他们在安全距离上,用火箭筒慢慢瞄,稳稳打!
既拔了钉子,又练了技术,还省了炮弹!”
“还有各班的步兵,可以组织小股部队,进行战术演练。
怎么利用地形接近,怎么火力掩护,怎么爆破突击……一个班一个班轮着来,把攻坚、巷战、夜战的本事,都在这些小据点上给我练熟了!”
江岳越说思路越清晰:
“原则就一个——‘不急’!
控制伤亡是第一位!告诉各级指挥员,不要贪多求快,不要搞人海冲锋。
咱们有的是时间跟这些小鬼子耗。
今天敲掉他一个岗哨,明天端掉他一个地堡,慢慢蚕食。
既能练兵,控制消耗,又能肃清外围,还能给鬼子持续放血,让他们日夜不宁!”
张大彪缓慢地抬起头,目光从那些日军据点上收回来,落在江岳脸上,他脸上的困惑逐渐散去,眉头舒展开,眼睛里一点点亮起光来。
他思考了一会,把江岳的话在脑子里过了几遍,这才完全弄明白这看似“缓慢”的计划背后,隐藏着多么深远的意图和实实在在的好处。
“嘿!”
张大彪猛地一拍大腿,脸上露出了豁然开朗的笑容,那笑容扯动了他脸上被硝烟熏黑的皮肤,显得有些滑稽,但眼神却亮得吓人,
“江呆子!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这招好!这招太好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在原地转了个圈:
“弟兄们现在确实求战心切,嗷嗷叫!
可硬打伤亡大,老子也心疼!
你这么一安排,嘿!练兵、拔点、控制伤亡,哪头都他娘的兼顾了!
还能把鬼子的心态给搞崩喽!
妙!太妙了!”
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对着一直跟在身边的通讯参谋吼道:
“通讯兵!记录命令!”
通讯兵立刻拿出本子和笔,挺直了身体。
张大彪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而清晰,带着一种全新的、充满底气的战术自信:
“以前敌指挥部名义,把新的战斗思想,给老子传达到每一个排!每一个班!”
“命令如下:”
“一、各部队,即日起,对张家口外围残留之敌据点,转入常态化清剿、练兵作战阶段!”
“二、作战核心思想:以练促战,以战代练!将拔除据点与部队实战训练紧密结合!”
“三、具体要求:”
“1、各精确射手,主动寻找战机,狙杀敌暴露目标,锤炼一击必杀之技!记录战果与消耗!”
“2、各火箭筒、爆破小组,选择合适目标,进行实弹攻坚演练,注重精度与效能!总结经验,提升技能!”
“3、各步兵班、排,轮流组织小规模战术进攻,演练接敌、掩护、突击、爆破等战术动作!
班排长必须在战斗中学习组织指挥!”
“四、作战原则:稳扎稳打,控制伤亡,爱惜兵力!
严禁急躁冒进,严禁无谓牺牲!
允许攻击失利,但必须总结教训!”
“五、战果汇报:今后战报,不仅要报歼敌数、缴获数,更要详细上报作战过程、弹药消耗、以及——部队伤亡情况!
每一个战士的伤亡,都必须说清楚是怎么造成的!”
说到这里,张大彪的语气变得异常严肃,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着通讯兵,也像是说给所有即将接到命令的指挥员听:
“都给老子听好了,今天晚上,我不仅要听你们打下了多少据点,歼灭多少鬼子,缴获多少粮弹,我还要听,你们今天,损失了多少弟兄,这仗,是怎么打的!
谁敢为了战果拿弟兄们的命不当命,老子就撤了谁的职!”
“命令立刻下发!快!”
“是!”
通讯兵记录完毕,重重敬礼,转身飞快地向临时架设的通讯班跑去。
起初,一些求战心切的营连长还有些不解,觉得这样打太“慢”,不过瘾。
但当他们仔细琢磨了命令的内涵,特别是看到“控制伤亡”、“以练促战”这几个字,再联想到之前强攻村落时的惨重损失,很快就明白了上级的良苦用心。
一时间,张家口外围的敌我态势,呈现出一种奇特的变化。
八路军不再组织大规模的、急风暴雨式的攻坚。
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小股、灵活、极具针对性的攻击和骚扰。
某个据点外,冷枪不时响起,专打探头观察的鬼子哨兵,打得鬼子不敢轻易露头。
另一个坚固炮楼下,八路军的火箭筒手在战友掩护下,不慌不忙地测距、瞄准,然后“咻——”一声,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撞在炮楼的射击孔旁,炸开一团火光,虽然没能一次摧毁,但里面的机枪顿时哑火。
更有一些小规模的步兵班,在夜色或地形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接近据点,演练渗透、摸哨、爆破,有时得手,有时被发觉后迅速撤离,绝不纠缠。
整个张家口外围,枪声、爆炸声依旧不断,但节奏明显慢了下来,变得更加有针对性,更像是一场由八路军主动控制的、带着教学性质的“实战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