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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支淬毒弩箭撕裂空气。

我的琉璃左臂迎向射向杜甫咽喉的死亡寒芒,肩胛骨瞬间贯穿,毒素如岩浆灼烧。

第二支箭擦过右臂,血珠飞溅在《兵车行》“车辚辚”三字之上。

斗笠观察者悬浮半空,幽绿方盒无声记录着这场濒死守护。

杜甫死死盯着我半透明的左臂,枯手颤抖:“君乃谪仙临凡...亦或阿修罗王临世?”

我咬牙将他护在身下,染血的琉璃臂幽光闪烁,直面逼近的刀锋。

“来啊!”

冰冷的河水没过膝盖,刺骨的寒意瞬间激得我浑身一颤,也将肺里最后一点浑浊的空气挤了出去。意识在窒息边缘挣扎,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咽喉。耳边只剩下水流狂暴的轰鸣,灌满口鼻的腥臊水汽里,裹挟着淤泥腐殖和死鱼的恶臭。

黑暗。绝对的黑暗。

这绝不是刚才跳入的暗河入口。水流湍急得像奔马,裹挟着我和杜甫的身体,在坚硬的岩石与未知的阻碍间疯狂撞击。每一次碰撞,左肩胛骨被洞穿的伤口便是一阵撕裂的剧痛,毒素混合着河水带来的冰冷,在血肉里烧灼、蔓延。右臂那道被弩箭擦破的伤口,更像被泼了滚油,火辣辣地提醒着那支射向《兵车行》稿卷的冷箭。

稿卷!杜甫!

我猛地一个激灵,混沌的意识被这念头硬生生劈开一道缝隙。顾不上肩膀的剧痛,右手在水中奋力摸索、抓捞!水流太急,力道大得惊人。指尖几次擦过粗糙的布料又滑脱。就在窒息感再次淹没头顶的刹那,我的指尖终于勾住了一截枯瘦、冰冷、却死死攥紧某物的手腕!

杜甫!

巨大的拉力传来,我借势猛地一拽,同时双腿在河底湿滑的岩石上奋力一蹬!哗啦!两颗头颅几乎同时冲破水面!

“咳!咳咳咳——!”杜甫剧烈地呛咳起来,脸色在微弱的光线下惨白如纸,浑浊的河水顺着他花白的胡须往下淌。他另一只手,依旧死死将那个用我血衣撕下的布条紧紧包裹的稿卷,按在心口的位置,仿佛那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先……生……”我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水响和胸腔的刺痛,喉头是河水残留的腥涩与血的铁锈味,“撑住!”

来不及喘息,视网膜上猩红的警报瞬间压过所有不适:[高维污染残留!熵增速率:157%!系统过载!清道夫协议追踪中!] 那扭曲的梵文和拉丁文警告符号疯狂闪烁,几乎撕裂视野。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那个斗笠观察者,还有那无声无息的幽绿方盒!他们绝不会放过我们!

我迅速环顾四周。湍急的河水在这里冲出一个相对开阔的回水湾,水势稍缓。我们被冲到了岸边浅滩,脚下是没膝的冰冷水流和粘稠的淤泥。身后是轰鸣的暗河主流,如同咆哮的凶兽。两侧是陡峭、湿滑、爬满深色苔藓的岩壁,直插向上方的黑暗。前方,借着不知何处透下的、极其微弱的、仿佛被水汽过滤过的朦胧天光(也许是黎明?),能看到一片影影绰绰的滩涂和更远处高大、密集、如同黑色刀丛般矗立的芦苇荡。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腥气、植物腐烂的甜腻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尸腐气息。

唯一的生路,似乎就是那片望不到边际的芦苇荡。幽深,死寂,像一张沉默的巨口。

“走!”我咬着牙,拖着几乎虚脱的杜甫,深一脚浅一脚地蹚着冰冷刺骨的淤泥河水,朝着那片芦苇荡的阴影奋力挪动。每一步都沉重无比,左肩的贯穿伤每一次牵扯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毒素灼烧的麻痒,右臂的擦伤同样火辣辣地提醒着危险。更诡异的是左臂——那条琉璃化的手臂,幽蓝的光芒在昏暗的光线下变得极其不稳定,裂纹深处渗出的不再是粘稠的流体,而是一种更稀薄、仿佛带着星辉尘埃般的物质,随着水流飘散,在身后留下一条幽蓝荧光的轨迹。每一次挥动,都感觉不到血肉的阻力,只有一种冰冷、滞涩、仿佛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沉重感。

杜甫的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我未受伤的右半边,他脚步踉跄,深一脚浅一脚,身体抖得像风中的枯叶。他的目光死死黏在我的左臂上,浑浊的河水顺着皱纹沟壑流下,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崴……崴兄……”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巨大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困惑,“君……君之臂……竟……竟至如此……汝……汝乃谪仙临凡……抑或……阿修罗王……临世?”枯瘦的手指几乎要嵌进我右臂的皮肉里,“此……此非人间之相!”

谪仙?阿修罗王?我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嘲弄。仙佛怎会如此狼狈?魔鬼又何必守护这飘摇的诗稿?这分明是系统惩罚的具象,是“存在”被侵蚀的烙印![局部存在性侵蚀:32%] 的提示冰冷地浮在视网膜一角。

“活下来……再说!”我低吼着打断他,声音干涩嘶哑,不敢多言。解释不清,徒增恐惧。眼下只有芦苇荡能提供一线遮蔽。我强迫自己加快脚步,每一步都搅动淤泥,发出“咕噜咕噜”的绝望声响。

终于,冰凉的河水渐渐变浅,脚下踩到了相对坚实、混杂着碎石和腐烂根茎的泥地。再往前几步,完全脱离了河水。但那股尸腐的气息骤然浓烈起来,直冲鼻腔,熏得人几欲作呕。

冲进芦苇荡边缘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我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不是淤泥地。是尸堆。

十几具、甚至更多肿胀腐败的尸体,像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半陷在芦苇荡边缘的烂泥里。有的脸朝下,有的仰面朝天,黑洞洞的眼窝凝视着灰蒙蒙的天空,皮肉呈现出令人作呕的青黑色,布满了水泡和裂口。苍蝇嗡嗡地聚成黑云,贪婪地舔舐着腐烂的皮肉。几只野狗大小的黑色水老鼠正撕咬着一条肿胀的小腿,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浓烈的恶臭几乎凝成实质,混杂着水腥和芦苇的苦涩气息,形成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死亡帷幕。

杜甫猛地弯下腰,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身体剧烈抽搐,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水和胆汁的苦涩。

我的胃也在翻江倒海,但一股更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所有生理上的不适。陷阱!

这根本不是天然的抛尸地!尸体摆放的角度、腐烂的程度都过于“集中”。这是战场外围处理尸体的方式,或者,是故意留下的“路标”和威慑!更要命的是,视网膜上代表活物的热源信号在周围骤然点亮了十几个!如同黑暗中骤然睁开的鬼眼!

“埋伏!”我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猛地将还在干呕的杜甫狠狠扑倒在地!几乎就在同时,三道尖锐的破空厉啸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噗!噗!噗!

三支闪烁着幽蓝淬毒光泽的三棱弩箭,呈品字形,狠狠地钉入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兀自震颤,毒液渗入泥地,发出细微的“嘶嘶”声。若非我反应够快,这三箭足以将我和杜甫钉死在尸堆旁!

“围住!别让他们钻芦苇!”一个低沉狠戾的声音从左侧尸堆后响起。

“上头有令,死活不论!那卷纸必须拿到!”另一个声音从右侧浑浊的水洼方向传来,带着贪婪和嗜血。

十几个身影从腐烂的芦苇丛后、泥泞的水洼里、甚至尸堆中猛然暴起!他们身着浸满泥浆的粗麻布衣,脸上涂着黑泥,眼神凶狠如狼,手中的武器简陋却淬着同样的幽蓝——砍柴刀、鱼叉、甚至磨尖的粗木棍!是杨府圈养的最低级、也是最悍不畏死的“泥腿子”!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从三个方向恶狠狠地扑了上来!浓烈的杀意和尸腐臭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死亡风暴。

跑?退路是湍急的暗河,跳下去九死一生。冲?正面是十几把淬毒的凶器,还有弩箭在暗处虎视眈眈。进?芦苇荡深处未知,但至少能暂时分割敌人!

“跟我来!”我厉喝一声,一把拽起几乎瘫软的杜甫,拖着他一头扎进旁边半人高的、相对稀疏的芦苇丛中!脚下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烂泥和水坑,腐烂的芦苇杆刮擦着身体,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死神的低语。

“追!放箭!别让他们跑了!”后面的吼声紧追不舍。

嗖!嗖!嗖!

又是三支弩箭,带着死亡的尖啸,贴着我们的头皮射入前方的芦苇丛!其中一支甚至擦断了我头顶几根枯黄的苇杆。杜甫被拽得踉踉跄跄,呼吸急促,枯瘦的身体每一次与芦苇碰撞都发出压抑的闷哼。

我强迫自己冷静,将感官提升到极限。水流声在右侧变大,前方似乎有片稍微硬实些的高地?视网膜上的简易地形图在疯狂闪动、校正,勉强勾勒出前方的路径——绕过那片更密集的芦苇丛,穿过一条窄窄的、被浅水淹没的沟壑,就能到达一片相对开阔的泥滩,泥滩后是更幽深、如同迷宫般的芦苇阵!那是机会!

“这边!”我猛地改变方向,拖着杜甫朝那片营地冲去。

然而,就在我们即将冲上那片硬地的瞬间,一股冰冷的、纯粹的、非人的“注视感”骤然降临!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我的脊椎!

我猛地抬头!

就在前方那片硬地的边缘,一棵被雷劈过、只剩下焦黑枯干的老槐树扭曲的枝丫上,灰衣斗笠人无声无息地悬浮在那里!

距离不过十丈!

他仿佛没有重量,灰扑扑的衣袂在带着尸腐气的风中纹丝不动。斗笠压得极低,只能看到一个冷硬如石刻的下颌线。腰间那个幽绿的正方体盒子,此刻正散发出稳定而诡异的绿光,那光芒如同活物,穿透了芦苇荡的晦暗,牢牢锁定在我身上![高维观测者锁定!距离:9.8米!威胁等级:致命!] 猩红的锁定框在视网膜上疯狂闪烁,伴随着尖锐到几乎刺穿耳膜的蜂鸣!

他就在那里。无声无息。没有杀气,却带来比身后十几把淬毒刀叉更恐怖的、源于存在层面的绝对压迫!他不再仅仅是“观察者”,更像一个手持镰刀,静静等待收割时刻的“清道夫”!

更让我心胆俱裂的是,随着这非人的注视降临,怀中紧贴着心脏的《兵车行》稿卷,陡然变得滚烫无比!隔着湿透的、染血的衣襟,那温度灼烧着皮肤!稿卷本身似乎也在微微震动,与诗魂石、与那幽绿方盒的光芒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呃……”杜甫似乎也感受到了这非人的注视和稿卷的异变,发出一声惊恐的呻吟,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几乎无法站立。

就在这心神被那斗笠人慑住的电光石火间,身后追兵已至!

“崴兄小心!”杜甫凄厉的惊呼撕裂了死寂。

嗖!嗖!嗖!

又是三支淬毒弩箭!不再是刁钻的偷袭,而是直射!两支封住我左右闪避的空间,第三支,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寒芒直指我背心!箭簇上的幽蓝在昏暗中摄人心魄!

而左右两侧,三个“泥腿子”也趁机扑到近前!左侧一人高举磨尖的木棍,带着风声狠狠朝我后脑砸落!右侧一人挺着淬毒的鱼叉,直刺杜甫的肋下!另一人挥舞着砍柴刀,狞笑着斩向我的腰腹!毒刃的腥风扑面而来!

前有非人,后有杀机!身负重伤,毒入骨髓!杜甫就在身边!

“护稿!”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我脑中炸开,瞬间压过了所有恐惧、疼痛和那非人注视带来的冰寒!

时间在肾上腺素狂暴的冲击下,骤然粘稠、凝滞。周遭的一切声响——弩箭的尖啸、追兵的嘶吼、芦苇的摩擦、杜甫的惊呼——都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变得模糊而遥远。

唯有视觉清晰得可怕。

三支撕裂空气的淬毒箭镞在视野中放大、旋转,拖曳出幽蓝的死亡轨迹。一支封左,一支锁右,第三支毒蛇吐信,直扑背心!左侧,那根磨尖的木棍顶端,幽蓝的毒液在昏暗光线下闪着贪婪的光。右侧的鱼叉,三棱的叉尖如同毒蝎尾针,带着腥风刺向杜甫枯瘦的身躯!正面的砍柴刀,刃口崩裂的豁口处,同样泛着致命的幽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搏动都挤压着肩胛骨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和毒素灼烧的麻痒。但意志在这一刻被淬炼得如同千锤百炼的钢!所有的计算、所有的本能、所有的力量,都在瞬间压缩到极致,指向一个唯一的目标——护住杜甫!护住稿卷!

“喝!”一声短促、沙哑、如同困兽绝地反击的嘶吼从我喉咙深处炸开!

身体动了。没有闪避那射向我背心的毒箭——来不及,也不能!硬抗!只能用身体作为最后的盾牌!

我左手猛地一揽,将惊骇欲绝的杜甫整个拉向自己右侧,用自己的左半边身体将他完全挡住!同时,那条布满裂纹、幽蓝光芒狂闪的琉璃左臂,迎着那根砸向后脑的淬毒木棍,以及更重要的——那支射向我背心(实际是射向护住杜甫的我)的毒箭,悍然格挡!

右臂则如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向侧面,目标是那把斩向我腰腹的淬毒砍柴刀!手臂肌肉贲张,霍家拳“缠丝劲”瞬间爆发,五指如铁钳,精准地扣向持刀者的手腕脉门!

噗嗤——!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肌肉骨骼被强行撕裂的钝响!

第一支毒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景崴主动迎上去的、护着杜甫的左肩胛骨!位置刁钻狠辣,正是之前被贯穿的伤口附近!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景崴的身体猛地一晃,撕裂的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钎狠狠捅进神经!温热的、带着腥甜铁锈味的液体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破烂的衣襟,部分飞溅的滚烫血珠,正溅在杜甫惨白如纸、布满惊骇的脸上!

“呃啊——!”景崴一声闷哼,额头青筋暴起,却硬生生稳住身形,半步未退!左臂格挡的动作甚至没有一丝变形!那根砸落的淬毒木棍,被他琉璃臂的肘部硬生生撞开,“咔嚓”一声脆响,木棍应声而断!棍端的毒液飞溅,落在琉璃化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却无法侵蚀半分!

几乎在肩胛被洞穿的同一刹那!

嗤啦——!

另一支淬毒弩箭,擦着他奋力格挡的右臂外侧掠过!即使他凭借警用闪避技巧和过人的反应强行偏转了角度,锋利的箭簇依旧在肌肉上撕开一道深深的血槽!皮肉翻卷,鲜血瞬间涌出!

几滴滚烫的血珠,在巨大的动能带动下,如同被精准投掷的暗器,在空中划出猩红的轨迹,不偏不倚,正正飞洒在杜甫怀中,那卷被他死死攥着、布包边缘露出的《兵车行》竹简之上!

啪嗒!

血珠滴落,迅速洇开。猩红的色泽,正正覆盖在杜甫以悲愤苍劲笔力写下的“车辚辚”三个墨字之上!刺目的红,浸透了墨痕,如同给这控诉战乱的悲歌,盖上了一枚残酷的血之烙印!

“啊!”杜甫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染血的诗稿!那三个字,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他指下灼烧!

“呃!”我咬碎后槽牙,将另一声痛哼强行咽下!双重剧痛叠加!左肩贯穿伤撕裂感与毒素灼麻如岩浆奔腾!右臂火辣辣的伤口更像被泼了滚油!身体在冲击下剧烈摇晃,却如同扎根的磐石,纹丝不动!借着弩箭和木棍带来的冲击力,我反而猛地一个旋身,将杜甫完全压在自己身下,用整个背部形成最后的屏障!枯黄腐臭的芦苇被压倒一片。

视网膜上,系统警告如同濒死的尖叫:[左肩胛贯穿伤!毒素入侵!生命体征下降12%!存在性侵蚀波动加剧!琉璃左臂结构损伤:+4%!] 伴随着提示,左肩伤口处,原本就布满裂纹的琉璃化皮肤肌肉,在剧毒和创伤的双重刺激下,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剧烈波动!细密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贪婪的黑色蛛网,“咔嚓嚓”地向上蔓延开去!从肩头迅速爬向锁骨!每一次微小的蔓延,都带来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灵魂被剥离的冰冷与虚无感,与毒素的灼麻眩晕感交织,几乎将人拖入黑暗的深渊!

槐树上,斗笠人悬浮的身影纹丝未动。幽绿的方盒光芒稳定,如同深渊凝视的独眼。

三个“泥腿子”一击未得手,又被我悍不畏死、以伤换位的打法震了一下,但眼中的凶光更盛!手持断裂木棍和砍柴刀的那两个,稍一停顿,立刻再次扑上!那淬毒的鱼叉,也带着风声再次刺来,目标依旧是被我护在身下的杜甫!

“杀了他!把稿子抢过来!”嘶吼声在身后响起,更多的脚步声和刀锋破空声逼近!

剧痛、毒素、眩晕、存在侵蚀的冰冷虚无感……如同无数条毒蛇噬咬着神经。肺部如同破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和芦苇腐烂的甜腻。身下是杜甫压抑的喘息和枯瘦身体传来的、因恐惧而无法控制的颤抖。

但我撑住了。右臂死死撑在泥地里,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深深陷入冰冷的淤泥。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将杜甫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下。左臂——那条自肩头蔓延至锁骨的琉璃臂——幽蓝色的光芒在晦暗的芦苇荡里疯狂闪烁、明灭不定,细密的黑色裂纹在光芒中狰狞延伸。它不再像一条手臂,更像一件布满裂痕、随时会彻底崩碎的、来自异域的诡异兵器,散发着冰冷而绝望的气息。粘稠的、仿佛混杂着星尘的幽蓝物质,从最深的裂纹中渗出,缓慢滴落,在身下的泥水中晕开一小片诡异的荧光。

追兵狰狞的面孔在眼前晃动,淬毒的刀刃在昏暗中闪着贪婪的幽光。槐树上,那悬浮的灰影依旧沉默,幽绿的方盒如同记录死亡的冰冷坐标。

所有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如同战鼓,敲打着最后的热血。

视线越过扑来的刀锋,死死钉在槐树上那非人的身影上。喉咙里滚动着血沫和嘶哑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低吼,每一个字都像从烧红的烙铁上碾过:

“来啊!”

剧痛如同风暴中的海啸,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我的神经堡垒。左肩胛的贯穿伤是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心跳都泵出滚烫的毒血,灼烧着撕裂的筋肉。右臂的血槽火辣辣地抽痛,提醒着那支擦过稿卷的冷箭。而最深的寒意,却来自那条琉璃化的左臂——裂纹如活物般向上攀爬,每一次微小的延伸,都带来一种灵魂被砂纸摩擦、存在感被强行剥离的冰冷虚无。粘稠的、仿佛掺杂着星尘碎屑的幽蓝物质从最深的裂口渗出,缓慢滴落,在身下冰冷的泥水中晕开一小片诡谲的荧光。

[生命体征持续下降!存在性侵蚀:36%!琉璃结构稳定性:临界!] 视网膜上的猩红警报如同垂死者的瞳孔,疯狂闪烁。

“崴兄!” 杜甫在我身下艰难地嘶喊,声音里是巨大的惊骇和更深的绝望。他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我的衣襟,仿佛那是溺毙前唯一的浮木。他浑浊的目光死死钉在我那条狰狞闪烁的琉璃臂上,“汝之臂……汝之臂……!”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认知的崩塌让他无法成言。谪仙?阿修罗王?此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非人之物,正挡在他与死亡之间。

“闭嘴!护住稿子!” 我嘶吼着打断他,声音像砂轮磨过锈铁。视线穿过扑来的刀光,死死锁死在槐树上那悬浮的灰影。斗笠人依旧纹丝不动,灰衣在死寂的空气中垂落,幽绿方盒的光芒稳定得令人心寒。他不是在看戏。他是在记录。记录这濒死的挣扎,记录这“错误”被清除的过程。冰冷的、纯粹的“观察”,比任何杀意都更令人窒息。

三个“泥腿子”的凶性被我的低吼和悍不畏死的姿态彻底点燃。短暂的惊愕化作更暴戾的咆哮!

“剁碎他!抢稿子!”

左侧,那断了木棍的汉子凶目圆睁,干脆扔了半截棍子,五指如钩,淬毒的指甲闪着幽光,带着腥风直抓我撑地的右臂肘关节!他看准了我右臂受伤,动作明显迟滞!这是要废了我唯一的支撑!

右侧,持砍柴刀的家伙狞笑着,刀锋一转,不再斩腰,而是毒蛇般撩向我的小腿筋腱!角度刁钻狠辣!一旦得手,我立刻失去所有行动力!刀锋上的幽蓝在昏暗中如同鬼火。

正前方,那挺着淬毒鱼叉的,更是将全身力气都贯注在双臂,三棱叉尖如同毒蝎的尾针,带着刺耳的破风声,再次凶狠无比地刺向我身下的杜甫!目标明确——杀人!夺稿!

三路杀机,封死了我所有闪避腾挪的空间!后背是湍急的暗河,身下是虚弱待毙的杜甫!退无可退!

时间仿佛被压缩到极致,又在肾上腺素的洪流中被强行拉长。感官剥离了所有杂音,只剩下刀刃撕裂空气的尖啸、敌人喉咙里滚动的嗜血咆哮、自己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的沉重鼓点,以及……琉璃臂裂纹蔓延时那细微却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不能退!不能倒!

“喝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我胸腔炸裂而出!带着血腥的铁锈味和撕心裂肺的痛楚!所有被压抑的力量、被系统侵蚀的意志、被这乱世碾压的愤怒,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支撑身体的右臂肌肉瞬间贲张如铁!霍家拳“千斤坠”的桩功本能爆发!五指深深抠入冰冷的淤泥,指节因巨力而爆响!身体如同铁铸的磐石,硬生生钉在原地!

同时,那条布满裂纹、幽蓝光芒疯狂闪烁的琉璃左臂,放弃了任何格挡的姿态,放弃了所有防御的意图!它化作一道悍然反击的雷霆!

不避!不挡!只攻!

目标:正前方,那刺向杜甫的淬毒鱼叉!

左臂以一个超越人体关节极限的角度,如同一条暴起的毒蟒,迎着那闪着幽蓝寒芒的叉尖,悍然撞了上去!

铛——!!!

一声震耳欲聋、绝非血肉撞击应有的金铁交鸣之音,在死寂的芦苇荡中轰然炸开!如同古刹的丧钟被巨力撞响!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以撞击点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震得周围的腐臭芦苇齐刷刷倒伏!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瞬。

那持叉的“泥腿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继而扭曲成极致的惊骇!他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他感觉不到刺入血肉的触感,只感到一股无可匹敌的、冰冷坚硬的反震巨力,沿着叉杆狠狠撞回他的双臂!那精铁打造的、淬着剧毒的三棱鱼叉,在接触到琉璃臂的刹那,叉尖竟然……向内弯曲!如同撞上了万载玄冰!

“怪……怪物!!!” 他终于发出了和之前那刀手一模一样的、充满非人恐惧的尖嚎!这根本不是人!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就在他心神巨震、叉尖被撞弯的瞬间!

我的身体借着这惊天一撞的反震之力,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向上弹起!右臂撑地的力量瞬间转化为狂暴的推力!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身下死死护住的杜甫,朝着左侧那个抓向我右肘的汉子猛扑过去!

那汉子显然没料到我会在如此绝境下不退反进,还以如此狂暴的姿态扑来!他抓向我右肘的手爪刚刚递出,我的身体已经带着一股决死的腥风撞进了他的怀里!

噗!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我的右肩狠狠撞在他的胸口!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他眼珠暴凸,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出去,“嘭”地一声砸在烂泥里,溅起大片的污浊泥浆,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而我的右臂,在被撞飞的刹那,如同毒蝎甩尾,手肘闪电般向后反撞!

咚!

精准无比地砸在右侧那撩向我小腿的砍柴刀刀背之上!

巨大的力量让那持刀的“泥腿子”手腕剧震,虎口瞬间撕裂!砍柴刀脱手飞出,“当啷”一声落入旁边的水洼!他惊骇欲绝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看我如同修罗般狰狞的脸,怪叫一声,转身就想逃!

“哪里走!” 我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咆哮,左脚如同毒龙出洞,狠狠踹在他膝弯!

咔嚓!

清脆的骨头碎裂声!那汉子惨嚎一声,扑倒在泥水里,抱着扭曲的腿哀嚎翻滚。

电光石火!兔起鹘落!

从琉璃臂悍然撞弯鱼叉,到撞飞一人、废掉一人,不过呼吸之间!狂暴!精准!狠辣!以伤换伤!以命搏命!将现代格斗的瞬间爆发、擒拿关节的精准狠辣与霍家拳的刚猛霸道,在这绝境中融为一炉,爆发出超越极限的毁灭力量!

然而,代价同样惨烈!

强行催动琉璃臂硬撼精铁鱼叉的反震之力,如同万吨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左半边身体!左肩贯穿伤处的肌肉组织瞬间被撕裂得更加严重,毒血如同泉涌!更恐怖的是那条琉璃臂!撞击点附近的裂纹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瞬间爆开一大片蛛网般的裂痕!幽蓝的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碎裂!粘稠的、带着星尘质感的物质如血泪般汩汩涌出!

[警告!琉璃左臂结构严重损伤!存在性侵蚀:41%!能量逸散加剧!] 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刺耳,几乎与左臂深处传来的、仿佛灵魂被片片剥离的剧痛同步!

“呃啊——!” 这一次,我再也无法压抑,一声痛极的嘶吼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栽倒!

槐树上,那一直如同石雕的斗笠人,幽绿方盒的光芒骤然亮了一瞬!扫描的频率似乎加快了!冰冷的“观察”中,似乎多了一丝……数据层面的“扰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崴兄!” 杜甫在我身下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他看着我左臂那不断蔓延、仿佛要将整条臂膀吞噬殆尽的幽蓝裂纹,看着我肩头汩汩涌出的、颜色开始发黑的毒血,看着那扭曲如鬼爪般的琉璃臂上不断滴落的诡异物质……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瞬间攫住了他。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我染血的衣襟,指甲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睛不再看那逼命的刀叉,不再看槐树上非人的存在,而是死死地、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绝望和质问,死死地盯住了那条正在“死去”的琉璃臂!

“君臂……君臂!” 他的声音不再是惊骇,而是如同杜鹃啼血,带着泣血的悲鸣和灵魂深处的叩问,“此非人间之物!汝……汝究竟以何物为薪……燃此残躯?!以血肉乎?以魂魄乎?!为吾……为吾一纸涂鸦……值否?!值否啊——!!!”

值否?!

这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坎上!比任何弩箭、任何毒刃都更痛!

剧痛、毒素、眩晕、存在剥离的冰冷虚无感……在这一声泣血的质问面前,似乎都停滞了一瞬。

值否?

为这卷染血的稿纸?

为这注定颠沛流离的诗人?

为这“守护即干预”的悖论?

为这冰冷系统强加的使命?

血液在奔流,毒素在灼烧,琉璃在碎裂。槐树上,幽绿的光芒如同死神的凝视。身后,更多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杜甫枯槁的脸上涕泪横流,浑浊的眼中是巨大的痛苦、深深的愧疚,还有一丝……被如此疯狂守护点燃的、几乎焚尽灵魂的炽热。那眼神,比任何刀锋都更锐利。

我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

喉头滚动着血腥和沙砾,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残破的身躯再次挺直,如同即将折断却依旧不屈的长矛。那条布满裂痕、幽蓝明灭的琉璃左臂,缓缓抬起,对准了槐树上那悬浮的灰影,也指向了芦苇丛中再次现身的、更多闪着淬毒寒光的刀锋。

粘稠的幽蓝物质顺着扭曲的臂膀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砸开一朵朵妖异的星尘之花。

值否?

答案在风中,在血里,在这条燃烧存在也要挥出的琉璃臂上!

“来啊——!!!”

一声裹挟着无尽痛楚、无边愤怒、以及一丝玉石俱焚快意的咆哮,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唱,撕裂了芦苇荡死寂的帷幕,狠狠撞向那片冰冷的幽绿光芒和汹涌而来的淬毒杀机!

“来啊——!!!”

咆哮声裹挟着血沫与最后的疯狂,如同濒死凶兽的獠牙,狠狠撞向那片冰冷的幽绿光芒和汹涌而来的淬毒杀机!声浪在腐臭的芦苇丛中激起微弱的回响,旋即被更狂暴的嘶吼和刀锋破空声吞没。

左侧,两个新扑上的“泥腿子”被我的咆哮震得动作一滞,但眼中凶光更盛,淬毒的短刃划破空气,直取我的肋下和咽喉!右侧,那个被我踹碎了膝弯的汉子依旧在泥水里翻滚哀嚎,却绊住了另一个试图绕后的同伴。正前方,被我撞碎了胸骨的家伙无声无息地躺在泥泞里,像一滩被丢弃的破布。而那个鱼叉被撞弯的汉子,此刻正握着扭曲的叉杆,脸上交织着巨大的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疯狂,嘶吼着再次扑来!

槐树上,斗笠人悬浮依旧。幽绿的方盒光芒却在我咆哮的刹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那稳定的、冰冷的、纯粹“观察”的意志,似乎被这蕴含了极致痛楚、愤怒与不屈的吼声,短暂地“扰动”了!扫描光束瞬间变得紊乱、急促!

就是现在!

剧痛、毒素、眩晕、存在剥离的冰冷虚无感……所有负面状态如同附骨之蛆,在这一刻被一股更狂暴的意志强行压制!求生的本能混合着守护的执念,在灵魂深处点燃了最后一把焚尽一切的野火!

我猛地一蹬地面!右腿爆发出最后的力道,身体带着护在身下的杜甫,如同贴着泥地滑行的箭矢,不是向前,而是猛地向侧后方——那棵焦黑枯槐的方向——翻滚!

噗!噗!

两把淬毒的短刃险之又险地擦过我的后背和头顶,钉入泥地!带起的劲风刮得头皮生疼。

同时,那条布满蛛网般裂痕、幽蓝光芒明灭不定的琉璃左臂,不再指向敌人,而是如同一条垂死挣扎的巨蟒,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狠狠甩向身侧!

目标:那棵焦黑的枯槐树干!

不是攻击树,是攻击树根下那片被淤泥和腐烂芦苇覆盖的、看似坚实的泥地!

轰!!!

琉璃臂带着景崴全身的力量和最后狂暴的意志,如同攻城巨锤,狠狠砸进了枯槐根部的泥泞之中!撞击的瞬间,没有骨骼碎裂的声响,只有一种沉闷的、仿佛大地被撕裂的轰鸣!

哗啦啦——!!!

巨大的力量灌入地下!以撞击点为中心,方圆数丈内的泥地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水面,猛地向上隆起、翻卷!无数腐烂的芦苇根茎、黑色的淤泥、破碎的瓦砾、甚至隐藏其下的森森白骨,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从地狱深处掀起,混合着腥臭的泥浆,轰然喷发!

泥浆巨浪!黑色的、粘稠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泥浆巨浪,瞬间吞没了扑近的几个“泥腿子”!

“啊——!”

“我的眼睛!”

“救……咕噜噜……”

惨叫声瞬间被泥浆灌入咽喉的窒息声取代!淬毒的刀锋、狰狞的面孔、凶狠的咆哮,全部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大地愤怒的泥泞洪流无情吞噬、掩埋!视野所及,一片翻滚的、恶臭的、浑浊的黑暗!

那棵焦黑的枯槐,也在根部被重创的巨力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庞大的树干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倾倒!

槐树上,那悬浮的斗笠人,幽绿的方盒光芒在泥浪爆发的瞬间,波动达到了顶点!那稳定的悬浮姿态第一次出现了不稳!灰衣在翻卷的泥浆气浪中剧烈鼓荡!扫描光束疯狂闪烁,似乎在努力穿透这浑浊的死亡帷幕,重新锁定目标。

借着这制造出的、短暂到近乎奢侈的混乱!

我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那条砸入泥地的琉璃臂——它承受了撞击大地反冲的全部力量,此刻裂纹已经密布到无法直视的地步,幽蓝的光芒微弱如同风中残烛,粘稠的星尘物质从无数裂口疯狂涌出,整条手臂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化为虚无![存在性侵蚀:48%!琉璃结构解体临界!]

肺部如同炸裂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泥浆的腥臭。左肩胛的贯穿伤处,毒素混合着失血带来的冰冷,正迅速蔓延向心脏。眼前阵阵发黑,世界开始旋转。

但我没有倒下!也不能倒下!

右臂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死死揽住杜甫枯瘦的身体,拖着他,如同拖着一条即将沉没的破船,朝着泥浪爆发的反方向——那片更深、更幽暗、仿佛无边无际的芦苇荡深处——亡命奔去!

脚下是翻腾未息的泥浆,粘稠、冰冷、深陷,每一步都如同在胶水中跋涉。腐臭的芦苇杆疯狂抽打着身体和脸颊,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刮痕。身后,被泥浪暂时困住的追兵发出愤怒和不甘的嘶吼,以及被泥浆窒息淹没的绝望呜咽。槐树方向,那幽绿的扫描光束穿透了部分泥雾,再次变得稳定、冰冷,如同跗骨之蛆般重新扫视过来!

“跑!跑!!” 我喉咙里滚着血沫,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只是机械地重复着这个字,拖着杜甫在死亡的泥沼中挣扎前行。所有的战术、所有的技巧、所有的力量,都在刚才那搏命一击中耗尽。此刻支撑这具残破身躯的,只剩下钢铁般的意志和“活下去”的本能!

杜甫被我拖拽着,深一脚浅一脚,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将心肺呕出来。浑浊的老泪混合着泥浆,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刷出污浊的痕迹。他的目光,却不再惊恐,不再绝望,而是死死地、死死地钉在我那条垂在身侧、随着奔跑无力晃动、裂纹密布、幽蓝光芒几乎彻底熄灭、不断滴落着粘稠星尘物质的琉璃左臂上!

刚才那撼动大地、制造混乱的一击,那超越了人类极限、带着非人力量的搏命之举,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认知壁垒。

恐惧消失了。

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悲怆!

“崴……崴兄……” 他的声音嘶哑、颤抖,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一种看透生死、洞悉命运的沉重,“汝……汝以此臂……此……此非人之臂……燃……燃尽己身……护吾……护吾一纸涂鸦……”

他的声音哽住了,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卷依旧被他死死护在心口、浸染了两人鲜血的《兵车行》稿卷。布包边缘露出的桑皮纸上,“车辚辚”三个被鲜血浸透的字,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刺眼,红得悲怆。

“此……此非人间之力!” 他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燃烧的光,直视着我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的脸,直视着我眼中那疯狂与疲惫交织的意志,“汝……汝燃尽者……非血肉……乃魂魄乎?!乃……乃神佛所赐……亦或……幽冥所予……之‘薪’乎?!”

魂魄为薪?神佛所赐?幽冥所予?

巨大的悲怆如同汹涌的暗河,瞬间淹没了杜甫。他枯槁的身体剧烈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无法承受的、沉甸甸的“被守护”之重!为我?为这卷诗稿?值得这非人的存在燃烧殆尽?!

他猛地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哀鸣,声音穿透芦苇的沙沙声,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呜呼!崴兄!吾诗……吾诗何德?!竟累君至于此!竟……竟累君燃……燃魂以烬啊——!!!”

燃魂以烬!

这四个字,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撞在我的意识深处!比毒箭穿心更痛!比琉璃崩裂更冷!

肺部的灼烧感、肩胛的撕裂痛、毒素的冰冷麻木、存在剥离的虚无……在这一刻,似乎都不再重要。

值否?

魂魄为薪?

燃魂以烬?

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身后,槐树上那幽绿的光芒穿透了芦苇的缝隙,冰冷地锁定过来。泥泞中,追兵的嘶吼再次逼近,带着被泥浪激起的、更加狂暴的杀意。

我甚至没有力气再去看一眼那条手臂。

只是用尽最后残存的力量,将几乎要滑脱的杜甫猛地向上提了提,让他的脚能更实在地踩在泥地上。喉咙里滚动着血块和泥浆,嘶哑的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闭……闭嘴……跑……”

身体再次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速度,拖着他,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更加高大、密集、光线几乎无法透入的、如同墨绿色高墙般的芦苇丛深处!腐臭的枝叶劈头盖脸地抽打下来,黑暗瞬间吞噬了最后的光线,也暂时隔绝了身后那冰冷的注视和催命的嘶吼。

只有那条垂落的琉璃左臂,在绝对的黑暗中,依旧散发着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光芒。那光芒映照着臂上触目惊心的、如同碎裂瓷器般的无数裂痕。粘稠的、仿佛带着点点星光的幽蓝物质,正从这些裂痕中无声地流淌、滴落,渗入脚下冰冷的淤泥。

每一次滴落,都像一颗星辰坠入无边的黑暗之海,无声无息。

[存在性侵蚀:49%……] 视网膜上,猩红的数字在黑暗中无声地跳动了一下,如同死神的心跳。

黑暗的芦苇迷宫深处,只剩下两人粗重到极限的喘息,以及那无声滴落的……星尘之泪。

(第46章:飞身扑挡·武侠浪漫与牺牲的代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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