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壁紧贴着脊背,带来一丝短暂却珍贵的凉意,勉强压制着体内如同熔炉般翻腾的灼热和深入骨髓的空虚。
洛灿背靠着狭窄石缝的岩壁,缓缓滑坐在地,每一次喘息都如同破损风箱最后的呜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硫磺的焦糊。
右臂骨裂处的疼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如铅的僵硬感,几乎握不住那半截冰冷沉重的锈剑。
生机流逝的感觉从未如此清晰。他感觉自己像一盏彻底燃尽的油灯,灯油早已干涸,灯芯却还在靠着最后一点余烬和顽强的意志,强行维持着那点微弱的火苗。
视野中的黑幕越来越浓重,连近在咫尺的粗糙岩壁都变得模糊扭曲。耳鸣声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淹没了裂谷深处熔岩沉闷的“咕嘟”声。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和凶戾,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即将昏沉的意识!洛灿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刺痛和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部分眩晕。
他右臂死死撑住滚烫的岩壁,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石缝的苔藓和泥土里,指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身体如同被无数无形的锁链捆缚,沉重得超乎想象。他尝试了三次,双腿如同面条般瘫软,膝盖重重磕在尖锐的碎石上,剧痛却只带来一丝麻木的清醒。
第四次,他用锈剑的剑柄狠狠抵住地面,右臂的肌肉贲张到极限,爆发出濒临崩溃的嘶吼,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他不得不将额头死死抵在冰冷的岩壁上,借助那一点凉意,强行稳住几乎要溃散的意识。豆大的汗珠混杂着血污,从额角滚落,砸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腾起一丝白气。
喘息了足足十几息,洛灿才勉强压下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眩晕和虚弱。他不敢再狂奔,甚至不敢大步行走。生机已经枯竭到了极限,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必须像最精密的刺客,像最狡猾的猎物,用最小的动静,最节省体力的方式,潜行到目标附近。
深吸一口气,将灼热干燥的空气强行压入火烧火燎的肺腑。洛灿将感知提升到前所未有的极致。
听觉捕捉着风声、熔岩的涌动声、远处煞兽若有若无的嘶鸣,嗅觉分辨着硫磺、岩石、以及……一丝更加浓烈、仿佛来自熔岩核心的、纯净而狂暴的灼热气息,触觉感受着地面温度的细微变化,空气气流的微弱流动。
他选择了贴着巨大石峰的阴影移动。这些高耸的岩柱如同天然的屏障,不仅提供了视觉上的遮蔽,其背阳面相对较低的温度,也让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感受到一丝喘息之机。
每一步踏出,都如同踩在烧红的刀尖上,脚尖先轻轻点地,感受地面的稳定和温度,确认没有松动的碎石会发出声响,然后才将整个脚掌缓缓放下,身体重心随之极其缓慢、稳定地前移。
右手紧紧握着锈剑,既是武器,也是支撑身体平衡的拐杖。
他避开了那些明显散发着高温热浪、地表隐隐透出暗红光芒的区域,也绕开了那些弥漫着淡淡灰色、带着甜腻腐败气息的毒气洼地。
他的路线曲折而隐蔽,充分利用着石笋、风化的岩柱、以及一些耐热但低矮扭曲的暗红色灌木作为掩护。
途中,他再次遭遇了几只零星的阴鳞蝎尾蜥。这些贪婪的猎手似乎并未放弃追踪这“新鲜血肉”的气息。这一次,洛灿没有再硬拼。
他如同融入岩石的阴影,在煞兽发现他之前,便凭借对环境的敏锐感知和对气流、温度的判断,提前隐入更深的黑暗或狭窄的石缝中。
每一次躲避,都消耗着他仅存的心神和体力。生机流逝带来的虚弱感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思维也似乎变得有些凝滞。但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却始终燃烧着两点幽深的火焰,那是支撑他前进的唯一动力——火种!焚煞的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洛灿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身体都在发出哀鸣,催促他停下,躺下,永远地睡去。
就在这时!
实质般的灼热气浪,猛地从前方一个巨大的、被几块嶙峋怪石半掩着的洞口汹涌而出!
这气浪不再是单纯的硫磺燥热,而是蕴含着一种纯净、狂暴、仿佛能焚尽世间万物的炽烈气息!这气息扑面而来,让洛灿几乎窒息,灰败的皮肤瞬间感到一阵强烈的灼痛,仿佛要被点燃!
诡异的是,玉佩在这股纯净炽烈的气息冲击下,竟然应激般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护住了他心脉最核心的一丝生机,让他在这种恐怖的高温下,没有瞬间自燃!
同时,一声低沉、雄浑、充满了无上威严和毁灭力量的咆哮,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从那巨大的洞口深处轰然传出!
“吼——嗡——!”
声波带着实质般的热浪,震得洛灿藏身的岩石都在微微颤抖!碎石簌簌落下!
赤炎蜥王!
洛灿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强忍着身体本能想要逃离的恐惧和灼热带来的剧痛,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壁虎般,贴着滚烫的岩壁,朝着那个巨大洞口的侧面,一处被巨大熔岩石块遮挡的阴影死角,极其缓慢地挪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次呼吸都压抑到极致。汗水刚渗出毛孔,就被恐怖的高温瞬间蒸干,在皮肤表面留下一层薄薄的盐晶。
终于,他挪到了那块巨大的熔岩石块之后。这里距离洞口只有不到十丈,是能靠近的极限!再往前,毫无遮挡,必然会被察觉!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透过岩石的缝隙,望向那如同巨兽咽喉般的洞口深处。
洞内空间极大,光线却并非完全黑暗。裂谷底部流淌的暗红色熔岩河,通过洞穴深处某个巨大的豁口,将灼热的光芒投射进来,将整个巨大的洞穴映照得一片暗红,光影扭曲晃动,充满了蛮荒而恐怖的气息。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洞穴中央,一个直径超过五丈的巨大熔岩池!池中并非完全液态的岩浆,更像是半凝固的、暗红色的熔岩湖,表面覆盖着一层龟裂的黑色硬壳,无数道金红色的岩浆细流如同血管般在龟裂的缝隙中缓缓流淌、鼓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高温和光芒。熔岩池的中心,似乎有一个小小的、不断向上喷涌着更加炽亮岩浆的泉眼,发出沉闷的“咕嘟”声。
而在这恐怖熔岩池的边缘,距离洛灿藏身处斜对面的位置,匍匐着一个庞然大物!
洛灿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条……蜥蜴?
不!它更像是一座由熔岩和岩石构筑而成的恐怖小山!
它的体型庞大得超乎想象,从头至尾恐怕超过五丈!覆盖全身的不是寻常鳞片,而是一块块巨大、厚重、棱角分明、呈现出暗红、赭黄、黑褐斑驳色泽的——岩石铠甲!这些巨大的“岩鳞”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缝隙间流淌着金红色的岩浆脉络,仿佛它本身就是从熔岩中诞生!
它的头颅巨大而狰狞,如同一个倒置的熔岩山峰,巨大的颚骨开合间,露出如同熔铸钢钉般的森白利齿,缝隙间流淌着粘稠的、金红色的涎液,滴落在身下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令人心悸的是它那双眼睛——并非蜥蜴的竖瞳,而是两团熊熊燃烧、如同小太阳般的——金色火焰!纯粹、狂暴、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意志!
此刻,这头恐怖的赤炎蜥王似乎刚从沉睡中苏醒,它巨大的头颅缓缓抬起,那两团燃烧的金色火焰扫视着洞穴,发出一声低沉满足的咆哮,整个洞穴都在这咆哮中震颤!
它缓缓挪动了一下庞大如山的身躯,露出了身下被它庞大躯体遮挡的东西。
那是一小片相对平坦、温度似乎稍低的岩石平台。平台上,赫然堆放着数十块大小不一、但都呈现出纯粹、浓郁、如同凝固火焰般的——赤红色晶石!
这些晶石在熔岩光芒的映照下,内部仿佛有金色的液体在流淌,散发出惊人的纯净火系能量波动!
在这些赤红晶石堆的最顶端,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并不规则、但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纯净的红色水晶雕琢而成的晶核,正静静地悬浮着!
它没有耀眼的光芒,但其核心处,一点深邃如星、仿佛蕴含了无尽光与热的金色光点,正以一种缓慢而恒定的节奏,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整个洞穴的火系能量潮汐,连那熔岩池喷涌的节奏似乎都与之隐隐相合!
火玉髓核!
枯骨叟口中的纯净火种!
洛灿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如同面对天威般的恐怖压力,伴随着那赤炎蜥王苏醒后散发出的、如同熔岩喷发般的狂暴气息,如同实质的山岳,狠狠压在了洛灿的残躯之上!生机枯竭的身体在这等威压下,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