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意留在‘方舟’。” 白小北对着通讯器里负责传达命令的军官平静地说,声音嘶哑,“但请务必……保护好我的父母。他们只是普通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别告诉他们……我的具体情况。就说……我在执行绝密研究任务。”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军官沉稳的回应:“明白。白先生和白夫人的安全级别已同步提升至A级。请放心。”
通讯结束。白小北疲惫地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隔离休息室,像一个精致的牢笼。外面风声鹤唳,里面孤寂无声。只有心口那点微弱的、固执的灼热感,还在提醒着他,支撑着他。
余扬……你到底在哪里……
在“方舟”内部度过的第三个夜晚。警报解除的嗡鸣声早已停止,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紧绷感并未消散。白小北躺在休息室柔软温暖的床上,毫无睡意。天花板单调的金属纹路在他眼中扭曲、旋转,如同他纷乱的心绪。被污染的血液在血管里流淌,带来一种冰冷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他自身的“异常”和潜在的危险。
太瑞贤那句沉甸甸的警告,“小心最近接触你的人。那人很可能想把你带走”,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潜伏者临死前狂热的眼神和“珍贵母本”的嘶吼,更是为这警告涂抹上了血腥的底色。
门禁系统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嘀”声,高级权限通过的提示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门无声滑开。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悄无声息,步伐轻得像踩在云端,却又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某种无形的弦上。
他像一缕夜色,自然而然地融入这隔离室的阴影里。
白小北瞬间坐起,肌肉下意识绷紧,目光如电射向门口。当看清那张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温润俊朗、却透着深潭般难以捉摸气息的脸庞时,他瞳孔猛地一缩。
“表哥?”
陆南。他的表哥。
那个从小护着他、替他挨揍的陆南。
陆南走了进来,深黑色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制服剪裁合体,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他随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通道微弱的光线,也将这狭小的空间彻底封闭。
陆南的长相继承了陆家优良的基因,俊朗而温润,但那双眼睛却深邃得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看人时总带着一种温和却难以捉摸的笑意。自从几年前进入政圈核心层,他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虽然晋升速度惊人,却异常低调,像个透明的影子,连家族聚会都极少露面。
白小北只知道他前段时间刚从环境极其恶劣、丧尸变种频出的“甘肃”地区执行秘密任务回来,对外宣称一直在封闭述职。
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亲人的关切和风尘仆仆的疲惫,目光落在白小北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那蹙起的弧度里,似乎盛满了心疼。
“小北。”陆南的声音不高,带着久别重逢的温和,像冬日里一杯温度刚好的水,“受苦了。”
他自然地走到床边唯一的椅子上坐下,姿态放松,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房间内简单的陈设和连接在白小北身上的基础生命监测线,动作流畅优雅,仿佛这里是他熟悉的会客厅。
白小北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
太巧了!一切都太巧了!
他刚被严密保护起来,隔绝了几乎所有外部接触,这个行踪飘忽的表哥就“恰好”拥有了进入“方舟”核心区、甚至他这间高度隔离休息室的权限?而且是在这样一个风声鹤唳的深夜?
“还好。”白小北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强迫自己放松紧绷的身体,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盖在腿上的薄毯,扯了扯嘴角,想挤出一个笑容,却失败了,只低声道:“表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刚从‘甘肃’回来,一直在封闭述职,忙得脚不沾地吗?”
他刻意加重了“甘肃”和“封闭述职”这几个字,目光紧紧锁着陆南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陆南的唇角依旧挂着那抹温和的笑意,深邃的眼眸迎上白小北审视的目光,坦然而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无奈:“述职总有结束的时候。再忙,知道你出了事,被转移到这种地方,我这个做表哥的,还能坐得住?”他微微倾身,语气带着兄长特有的责备和关切,“身体到底怎么样了?脸色这么差。九队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
他的目光扫过白小北手腕上留置针的痕迹,又自然地移开,仿佛只是随意一瞥。
“九队……”,提及这个,白小北的心口猛地一刺,余扬那双掠过幽蓝光芒的眼睛再次刺痛了他的神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下去,“周队还在昏迷,渝松哥……很危险。其他人,捡回一条命”,他顿了顿,目光没有离开陆南的脸,“表哥,你这次在‘甘肃’,任务很棘手吧?听说那边新出现的变异体……很特别?”
他在试探。甘肃地区,正是“清扫者”活动频繁、丧尸变异最为诡异的前沿地带之一。
陆南脸上的笑意似乎淡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他身体微微后靠,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手指随意地在膝盖上轻轻敲点着,节奏稳定而舒缓。
“嗯,是有些麻烦。环境恶劣,变种层出不穷,组织度也高得反常。”他轻描淡写地带过,语气里带着一种身处高位的、见惯风浪的沉稳,“好在,都处理了。那边几个关键节点,暂时稳住了。”
他避开了“特别”的具体描述,用“麻烦”和“处理了”这样模糊却足够分量的词带过,滴水不漏。随即,他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再次将焦点拉回白小北身上:“倒是你,小北。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血液的事情”。他的目光变得深沉,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作为新一任的‘归零者’……这个名字分量太重。现在又出了这种事……基地高层对你,压力很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