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先生!快!没有时间了!守卫正在逼近这个区域!” 通讯器里的电子音变得尖锐而急迫。
陆南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这冰冷刺骨、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再睁开眼时,那短暂的波动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比极地寒冰更冷的决绝。
“‘圣者’答应过我的事,” 陆南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契约般的沉重,“关于‘零号’,关于‘生命’的真相……关于终结这场噩梦的‘钥匙’,他承诺过的,一定会兑现。对吗?”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更加急切的回应:“当然!‘圣者’的意志至高无上,他的承诺就是铁律,只要你跟我们回去,将‘归零者’的潜能彻底引导出来,成为新世界的基石!‘圣者’必将实现你的夙愿!找到‘钥匙’,终结一切!这是你的宿命,也是唯一的救赎之路!快走!”
“宿命……救赎……” 陆南低声重复着这两个词,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充满自嘲意味的弧度。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被红色警报笼罩、如同巨大牢笼般的北城基地,眼中再无半分留恋,只剩下一种踏上不归路的、冰冷的决然。
“好。” 他吐出这个字,干脆利落,如同斩断最后一丝犹豫的利刃,“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陆南的身影融入基地错综复杂的通道阴影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无声无息。他脸上再无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他抬起手腕,一个极其微小的、嵌入皮肤般的通讯器闪烁着幽绿的光,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归零者’锚定失败。目标…情感抗拒强烈。启动备用方案‘血蔷薇’。”
话音落下,他不再有丝毫迟疑,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猎豹,迅疾而无声地朝着b7区废弃通风口的方向掠去,彻底消失在废弃平台的阴影与呼啸的寒风之中。身后,是北城基地刺破夜空的、徒劳无功的凄厉警报。
幽绿的光芒熄灭。
陆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基地冰冷的钢铁迷宫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隔离室内,白小北耳边似乎还残留着他最后那句冰冷的宣判,以及那无声合拢的合金门,如同地狱关上的闸门。
时间回溯至一周前。
“沙堡”基地外围。
巨大的爆炸早已平息,曾经象征着人类生物科技巅峰的地下堡垒,此刻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边缘流淌着暗红色高温熔融物的巨大天坑,如同大地被恶魔撕开的狰狞伤口。
焦黑扭曲的金属残骸和半融化的混凝土块如同怪物的骸骨,杂乱地散布在冒着青烟的废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蛋白质彻底烧焦后的恶臭。
几辆覆盖着厚重铅灰色伪装、外形如同巨大金属甲虫的“清扫者”特种工程车,如同幽灵般蛰伏在爆炸冲击波范围外的环形山阴影里。车体上喷涂着那个扭曲荆棘环绕破碎齿轮的亵渎标志。
“观测组报告,核心区自毁程序引发的能量爆发峰值已回落至安全阈值以下,残余辐射及生物污染指数……超出仪器上限,极度危险!”
工程车内部,一个穿着全封闭式白色防护服、声音透过面罩过滤器显得沉闷的研究员紧张地汇报着。他面前的光屏上,代表爆炸核心区的区域是一片象征着死亡与未知的、不断翻滚的深红色。
“收到。‘圣者’有令,不惜一切代价,确认‘零号’状态!活要见人,死……也要拿到组织样本!”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个冰冷得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属于此次行动的“清扫者”现场指挥官,“‘猎犬’小队,穿戴‘堡垒’III型重型防护,进入核心区!记住,你们的命,没有‘零号’的碎片值钱!”
“猎犬明白!” 频道里传来几个同样冰冷的回应。
很快,几个臃肿得如同人形坦克的身影,从工程车后部的气密舱门中钻出。他们穿着厚重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重型防护服,关节处覆盖着额外的装甲板,头盔面罩是深黑色的单向可视玻璃,背后连接着粗大的维生管线,一直延伸到工程车内部。沉重的脚步声踏在滚烫的焦土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们手持着带有强力切割和采样臂的特殊装备,如同走向地狱的拾荒者,义无反顾地踏入那片翻腾着致命辐射与未知生物污染的核心废墟。
搜寻的过程艰难而缓慢。超高的辐射让精密仪器频频失灵,强烈的生物污染干扰着生命探测信号。到处都是融化后又冷却的金属疙瘩和高温烧结成琉璃状的碎石,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空气中漂浮着肉眼可见的、闪烁着诡异微光的尘埃。
“A区无生命信号……发现疑似‘零号’实验室残骸,结构彻底熔毁……”
“b区发现高浓度生物组织残留……已采样,但活性归零,确认死亡……”
“c区……”
通讯频道里,猎犬小队成员的声音带着防护服过滤器的嗡鸣,冰冷地汇报着令人绝望的发现。
指挥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难道“零号”真的在这种级别的爆炸中彻底汽化了?
“等等!d7扇区边缘!发现高密度有机残留物,形态……异常!”
突然,一个猎犬成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惊疑打破了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个队员传回的画面。
在爆炸威力相对边缘、一处被巨大扭曲金属梁柱勉强支撑起的狭小三角空间内,焦黑的地面上,蜷缩着一团……勉强能称之为“人形”的东西。
那已经完全不能算是一具尸体,更像是被丢进焚化炉最深处焚烧过、又被巨力反复蹂躏过的残渣。
通体焦黑,如同被烈火舔舐了千百遍的木炭,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鳞片般翘起的黑色碳化硬壳。没有衣物,没有毛发,只有最原始的、被彻底摧毁的生物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