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秋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摇头,语气平淡:“没有,我本来打算等心情平复好就会去找你,只是······”,他顿了顿,看向宗羽身后那惊魂未定的一男一女,“这里距离我们的临时服务点很近,我是出来搜寻幸存者的,先回去再说。”
宗羽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点。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质问的冲动,松开了手,但眼神里的怀疑丝毫未减,“赶紧跟我回山上去,这鬼地方不能待!”
宗秋的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东西,快得让人抓不住。他轻轻摇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在哪里,这场浩劫都会波及。山上,也并不安全。”
也许是他话语里那份异常的冷静和笃定,也许是因为身后那两个幸存者又开始低声啜泣,宗羽最终阴沉着脸,没再反驳。他倒要看看,这个弟弟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所谓的“服务点”,其实就是他们之前看到的那家商务酒店。
此刻,它像惊涛骇浪中一艘超载的破船,在绝望的海洋里勉强漂浮。外围用桌椅、沙袋和扭曲的废弃车辆垒起了简易工事,持枪的特警和少数几个眼神锐利、身着便装却行动干练的人紧张地警戒着。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却依旧压不住那股从城市深处飘来的、若有若无的血腥与腐败。
看到宗秋一行人回来,尤其是还带着三个陌生人,守卫明显松了口气,迅速放行。
走进酒店大堂,宗羽才真正感受到这场灾难的规模。偌大的空间里挤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大多面带惊恐和疲惫,蜷缩在角落里,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汗水和绝望的气息。一些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在人群中穿梭,处理着轻微的伤患。还有一些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在分发少量的水和食物,维持着基本的秩序。除了特警,宗羽还看到了一些穿着不同制服的警察,似乎来自不同单位,此刻都暂时聚集在这里。
“哥,你先在休息一下。”宗秋对宗羽说了一句,然后走向那几个负责人,低声交谈起来。
宗羽靠在墙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房间,最后定格在宗秋身上。他看到那几个人对宗秋的态度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尊重,甚至有一丝……依赖,这绝对不是对一个从境外逃来的黑户该有的态度。
那两名被救的幸存者被工作人员带走去安置了。宗羽没理会,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宗秋身上。
过了一会儿,宗秋走回来,手里拿着两瓶水,递给宗羽一瓶。
宗羽没接,直接盯着他:“现在可以说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这些人混在一起?还有,”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宗秋拧开自己那瓶水,喝了一小口,动作依旧不疾不徐。他抬眼看向宗羽,眼神平静无波,说出的却是足以让任何人胆寒的话语:
“一种高度传染性的病毒变异体,华国的新闻里暂时称它为‘活死人’。通过血液、唾液等体液传播,感染速度极快。感染者大脑皮层会被迅速破坏,失去所有高级思维能力和痛觉,只剩下攻击、吞噬活物的原始本能。他们的肌肉力量和运动能力会在病毒作用下异常增强。”
他顿了顿,看着宗羽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冰冷语气说道:“我们在这里建立临时服务点,搜寻附近还存活的居民,统计名单,联系外界。明天中午,会有一支救援车队抵达城市边缘,我们会尽量将所有幸存者安全送出去。之后……”他看了一眼墙上地图那些红色的标记,“……由后续进入的特种部队,对感染区域进行大规模清理,从根本上阻止感染蔓延。”
“清理?”宗羽捕捉到这个冰冷的词。
“嗯。”宗秋点头,“就像我刚才告诉你的,只有彻底破坏大脑,才能消灭它们。如果有感染者靠近,不要犹豫,直接杀死。”
宗羽沉默了几秒,突然问道:“他们是……从感染那一刻就死了,还是被我们杀死的那一刻才死的?”
宗秋握着水瓶的手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低沉却清晰:
“从感染那一刻起,他们作为‘人’的部分,就已经死了。我们杀的,只是一具被病毒驱动的躯壳。”
这句话像是一把冰锥,狠狠刺穿了宗羽试图维持的冷静。他想起超市门口那个眼神变化的“平民”,想起那个胸口挨了一枪还能动的“人”……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寒意包裹了他。
他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弟,看着他冷静到近乎残酷地剖析着这场灾难。宗秋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口中的“我们”又是指谁?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核心的指挥点?
无数疑问在宗羽心中翻滚,但他看着宗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知道现在问不出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不是对外面那些怪物的恐惧,而是对眼前这个似乎深陷漩涡中心的弟弟的担忧。
他一把夺过宗秋手里的那瓶水,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焦灼。他盯着宗秋,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管什么清理,什么任务。宗秋,你给我听好了,明天,你必须跟老子一起走!离开这个鬼地方!”
宗秋抬起眼,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那双沉寂的眸子里,仿佛藏着整个末世都无法融化的坚冰,以及……一丝宗羽无法理解的决绝。
“哥,跟我来吧。”
宗秋带着他穿过挤满惊惶幸存者的大堂,径直走向酒店后方一个原本的豪华会议室。推开厚重的隔音门,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与外界的嘈杂和混乱相比,会议室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