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他拐过一个弯,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似乎是以前矿工休息或存放工具的空地。然而,还没等他喘口气,空地的另外两个通道口,同时出现了晃动的黑影和低沉的嘶吼。
而他的来路,也传来了脚步声。
三面被围!
郑一闻心脏骤停,他来不及多想,只能选择看上去丧尸数量稍微少一点的那个方向,端着枪试图突围。
子弹呼啸而出,冲在最前面的两只丧尸应声倒下。但更多的丧尸涌了上来。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独立地、在如此近距离和复杂环境下面对成群丧尸的攻击。
平时看孟渝淞他们杀丧尸,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可轮到他,光是承受着冲锋枪连续射击带来的巨大后坐力,就让他手臂酸痛麻木,几乎握不稳枪。更要命的是,他需要时刻保持快速的反应,瞄准、射击、移动、躲避……这对他的体力、精神和协调能力都是巨大的考验。
很快,“咔”的一声轻响,弹夹打空了。郑一闻心里一慌,想要更换弹夹,但丧尸已经扑到了眼前,根本没有时间,他只能猛地将打空的冲锋枪当作棍棒砸向最近的一只丧尸,同时迅速拔出绑在腿上的军用匕首。
“去死!”
他尖叫着,鼓起全身勇气,朝着扑来的丧尸狠狠扎去,然而,能见度太低,加上紧张和恐惧,他这一刀并没有刺中丧尸的头颅,而是“噗嗤”一声扎进了丧尸的肩膀。
那丧尸只是顿了顿,仿佛毫无知觉,反而偏过头,张开恶臭的大嘴,一口咬在了郑一闻持刀手臂的小臂上。
“呃啊——!”
剧烈的疼痛传来,郑一闻惨叫一声,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咬碎了,他奋力将丧尸推开,看着手臂上清晰的、渗着血的牙印,无边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被咬了,他被丧尸咬了!
绝望如同冰水浇头,但他求生的本能还在,他顾不上手臂的剧痛,猛地转身,朝着丧尸数量较少的一个缺口,连滚爬地冲了过去。
他用手肘、用膝盖、用一切能用的方式,撞开、摆脱着试图抓住他的丧尸,肺部如同风箱般剧烈抽动,感觉快要炸开,眼前一片模糊,几乎被恐惧和绝望彻底占据。
就在他慌不择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尸群淹没的时候,他经过一个不起眼的、堆放着废弃木箱的岔路口时,一只强有力的、带着温热体温的手,突然从木箱后的阴影中伸出,精准而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拦腰将他整个人猛地拽了过去。
“唔!”
郑一闻吓得魂飞魄散,拼命挣扎,但那只手的力量极大,将他牢牢禁锢在一个带着血腥和汗味、却异常坚实的怀抱里。
紧接着,一个低沉沙哑、却熟悉到让他瞬间落泪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温热的气息响起,如同黑暗中唯一的救赎:
“别动……是我。”
是孟渝淞!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安心感和委屈涌上心头,郑一闻几乎瞬间脱力,整个人软了下来,靠在孟渝淞怀里,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眼泪混合着汗水、血水和污泥,无声地滑落。
孟渝淞没有多言,他警惕地看了一眼外面被引动的尸群,半抱着几乎虚脱的郑一闻,迅速退入了身后一个更加隐蔽的、由废弃矿车和钢板围成的狭小设备间里。
他动作轻微却坚定地关上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并用一根铁棍牢牢卡住。
“砰!砰!砰!”
丧尸们追到门口,疯狂地撞击着铁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但铁门异常坚固,暂时抵挡住了攻击。
孟渝淞靠在门边,屏息凝神,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郑一闻则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箱,大口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孟渝淞在黑暗中模糊却挺拔的背影。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撞击声和嘶吼声渐渐平息,丧尸们似乎失去了目标,慢慢散去了。
设备间内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交错回荡。门外丧尸的撞击声和嘶吼声逐渐远去,最终归于一种令人不安的、仿佛暴风雨前夕的平静。但这平静反而更加折磨神经,谁也不知道那些怪物是否还徘徊在附近,或者下一刻就会卷土重来。
战术手电的光线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在黑暗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郑一闻背靠着冰冷的金属箱,身体因为脱力、恐惧和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而微微颤抖。他抬起没受伤的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手上混合着污泥、汗水和刚才不自觉流下的泪水,弄得脸上更加狼狈。
他抬起头,在昏暗中急切地望向靠在门边的那个身影。孟渝淞背对着他,身形依旧挺拔,但郑一闻能清晰地看到,他背后的作战服已经破损不堪,深色的污渍,很可能是干涸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晕开,紧贴在他绷紧的背肌上。
他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找到的、锈迹斑斑但看起来依旧结实的铁棍,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全神贯注地警戒着门外。
“孟……孟渝淞……”郑一闻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哽咽和难以置信的喜悦,“你……你没事……太好了……我真的……我真的找到你了……”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安心感让他几乎又要落下泪来。这一刻,什么冷战,什么螃蟹,什么社交法则,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只知道,这个强大而冷漠的男人还活着,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孟渝淞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算是回应。但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这块木头……居然真的找来了。
独自一人,闯进这种地方……愚蠢,冲动,不计后果,但……某种难以言喻的、陌生的暖流,还是不受控制地在他冰冷的心湖深处漾开了一圈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