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杀他。” 孟渝淞的声音很低,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上面……抓住了我的把柄。他们用我家人的安危……威胁我必须拿到陈哲的‘认罪书’,无论用什么方法。”
郑一闻愣住了。
把柄?母亲的安危?
孟渝淞艰难地喘息了几下,继续用破碎而沙哑的声音说道:“林哲……他是被陷害的。我知道。但我不能明着违抗命令……我只能……只能用那种方式审讯,试图找到证据证明他的清白,或者……至少拖延时间……”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我没想到……没想到他身体那么弱……没想到他们会暗中下药……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深沉的悔恨和无力回天的痛苦。
“我看着他……在我面前……断气……不只是他,还有很多……很多人……”
孟渝淞的声音哽住了,肩膀因为压抑的情绪而微微耸动,却发不出任何哭声,只有更加粗重痛苦的喘息。
郑一闻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因为高烧和痛苦而剧烈颤抖的背影,听着他那充满悔恨和无奈的陈述。一直以来对孟渝淞的怨恨和恐惧,在这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击碎了。
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他已经知道了陈哲确实干了坏事,但是现在他才无比清晰的认识到孟渝淞不是冷血的刽子手,不是像外面传的一样因为命令而伤害别人,他也是一个被操控、被胁迫的棋子,甚至……他可能比自己更痛苦。
他一直背负着害死无辜者的愧疚,还要面对受害者因此产生的憎恨……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郑一闻心中翻涌,有对朋友枉死的悲痛,有对幕后黑手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孟渝淞的理解和心疼。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手,轻轻放在了孟渝淞依旧微微颤抖的背上。
“对不起。” 郑一闻的声音很轻,带着哽咽,“我……我不知道……我一直……错怪你了。”
孟渝淞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缓缓抬起头,转过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郑一闻。昏暗中,他看到郑一闻脸上清晰的泪痕,和那双清澈眼眸中,不再是恐惧和怨恨,而是一种柔软的理解和悲伤。
长期的隔阂、误解、以及那沉重不堪的秘密,在这一刻,仿佛冰雪消融。绝境之中,两颗孤独而伤痕累累的心,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真相和理解,前所未有地靠近了。
孟渝淞看着郑一闻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被泪水濡湿的睫毛,看着他干裂却微微张开的嘴唇,一种压抑了太久、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认知的情感,如同火山喷发般,冲破了所有理智的堤坝。
高烧模糊了界限,濒死的环境让人无所顾忌。
他伸出手,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却异常坚定地,抚上了郑一闻的脸颊。指尖滚烫的温度,让郑一闻浑身一颤。
“郑一闻……”
孟渝淞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神却灼热得仿佛能点燃这黑暗,“我……可能快不行了……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一字一句,清晰地,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决绝,说道:“我生气,不是因为螃蟹,不是因为刘铭……是因为……我嫉妒。”
“我受不了你眼里只看得到别人,受不了你为了别人可以违反规定,甚至……可以亲我,却只是因为那可笑的‘哄人’……”
“我以为……你或许……也有一点……喜欢我。”
“是我……想多了吗?”
最后几个字,几乎带着一种卑微的祈求,与他平时冷硬强大的形象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狠狠地撞进了郑一闻的心里。
郑一闻彻底懵了。大脑像是被格式化的硬盘,一片空白。
孟渝淞……喜欢他?那个总是嘲讽他、训练他、逼他早起、用录音威胁他的孟渝淞……喜欢他?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简单直接的思维。他回想起孟渝淞对他那些看似严厉实则暗含关切的举动,想起深夜通讯里那不易察觉的柔和,想起他为自己吸吮伤口时的决绝……
原来,那些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些让他困惑不解的怒火,背后藏着的,竟然是……喜欢?
他看着孟渝淞因为高烧和紧张而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看着他深邃眼眸中那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再掩饰的炙热情感和小心翼翼的期待,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酸又胀,还有一种陌生的、让他心跳失序的悸动。
他不知道自己对孟渝淞是什么感觉。
是依赖?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他分不清。他只知道,在这一刻,在这个冰冷绝望的死亡边缘,听着孟渝淞笨拙而真诚的表白,看着他卸下所有伪装后脆弱而真实的样子……
他很想……亲他。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燎原,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行动快于思考。
郑一闻几乎是凭着本能,仰起头,闭上眼睛,将自己干裂却柔软的嘴唇,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难以言喻的温柔,轻轻地、颤抖地,贴上了孟渝淞那滚烫的、同样干裂的唇。
这是一个不同于之前那个乌龙“种草莓”的吻。
没有算计,没有目的,甚至算不上技巧。它生涩、笨拙,却无比真诚,带着泪水咸涩的味道,和绝境中相互依偎的温暖。
孟渝淞的瞳孔猛地放大,身体彻底僵住。他感受到了唇上那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感受到了郑一闻那细微的颤抖和小心翼翼的试探。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和酸楚,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
不是他想多了,这块木头……这块迟钝的木头……回应了他!
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虚弱无力的手臂,环住了郑一闻的腰,将这个生涩的吻加深。
不再是冰冷的索取或戏弄,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绝望的温柔,小心翼翼地吮吸、辗转,仿佛在确认这不是高烧带来的又一个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