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萧侭未经召令擅自回京,被皇上严厉处罚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宫外。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百姓们窃窃私语,都说靖王这一次怕是要倒大霉了。
毕竟天子震怒,可不是儿戏。
可也有人不信,低声嘀咕。
“靖王是谁?先帝亲封的摄政亲王,手握三营铁骑,连北境蛮族见了都要退避三舍。他若真要反,谁能拦得住?”
坊间传言愈演愈烈,真假难辨。
沈府内院。
苏晚渺正坐在绣阁窗前,手执一卷诗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窗外风声拂动竹帘,她的心也随之起伏不定。
忽然听到丫鬟清芊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
她猛地抬起了头,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毯上。
“难道王爷真的被皇上关在宫里不能出来了?”
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萧侭身陷囹圄的画面。
清芊连忙摆手,急忙压低声音。
“哪有啊!听说王爷根本没给皇上发难的机会,从袖中取出了先皇的遗诏!那黄绢墨迹尚新,上有清清楚楚写着赐婚的命令,亲口指定您与王爷成亲,违者视为逆旨!皇上就算再不乐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也没法当众违背先帝遗命,只能咬牙点头,准了这门亲事!”
她越说越是激动,脸颊都泛起了红晕。
话音刚落,前院小厮匆匆跑进来通报,脚步凌乱,额上还沁着细密汗珠。
“姑娘!姑娘!靖王殿下亲自来了!带着圣旨和聘礼,就在门外!说是奉旨赐婚,今日就要迎您入府!”
清芊眼睛一亮,忍不住笑出声。
“姑娘,王爷真守信用啊!早上才跟老夫人说今天把事儿办了,这还没到晌午,人就到了!您瞧瞧,这才刚过巳时,连午饭都还没开呢,外头锣鼓喧天的,迎亲的队伍就已经到了沈府门口,红绸都快把整条街都铺满了!”
可苏晚渺心里却隐隐发紧。
她快步走到前院,远远就瞧见萧侭正和沈伯爷站在正厅前说话。
旁边站着一位身穿蟒袍的太监,面容严肃。
身后还跟着几名身着锦衣的随从。
阳光洒在青石板上,映得那些聘礼的箱笼金光闪闪。
萧侭说话干脆,动作自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他甚至微微侧头,朝远处看了一眼。
苏晚渺见状,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可转念一想,她又心头一紧。
今天本不是预定的日子,萧侭昨日明明还说要再等三日。
待圣旨正式颁下、吉日选定后才会正式上门提亲。
怎么一夜间全变了?
这其中会不会有变故?
她顾不得礼数,赶紧从回廊转出,几步上前,凑到萧侭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这不是原定的日子,难道……出事了?”
萧侭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渺渺,你不想早点嫁给我?难不成还嫌我来得太急,扰了你的清梦?”
“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晚渺皱了皱眉,心里更急。
她环顾四周,沈府的仆从来回穿梭,宾客尚未到齐。
但已有不少人在远处张望议论。
她生怕被人听见不该听的话,忙伸手轻轻拽住他的袖角,将他拉到廊下僻静处。
“你之前亲口说的,圣旨和聘礼都要择吉日送达,为何今日就提前上门?莫不是你在面圣时出了岔子,皇上起了疑心,你才不得已提前动手?”
在她心里,萧侭向来事事周全。
谋定而后动,从未有过临时起意之举。
他若说改日,便绝不会无缘无故提前半步。
今日这般突兀而来,反倒让她心头不安。
萧侭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垂下眼。
“确实事出有变。皇上不信我,这几日频频召我入宫问话,暗中还派了东厂密探盯我的行踪。为了后面的事能顺利推进,我只能先退一步,昨夜,我把铁甲军三营的兵权交出去了。”
他顿了顿,喉结微动,语气依旧平静。
“那三营,是我一手练出来的精锐,五年心血,从选拔到操练,每一个兵卒我都亲自过问。他们的战法也与别的部队全然不同,是专为突袭与夜战所设,若让皇上的人摸清了底细,调走将领、打乱编制,这支军队就废了。到那时,我就彻底没了退路。”
“所以,”他抬起头,目光深邃,“我只能趁现在还能掌控局势,把该做的事提前做了,包括娶你。”
苏晚渺想起皇上一向苛待他,从不留半分情面。
而萧侭从不争辩,只默默承受。
她心口一酸,鼻尖发涩,眼眶瞬间泛红,差点掉泪。
“你别担心,”她终于抬起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我一定全力帮你。我会立刻去跟家里长辈好好谈,催着把婚礼办了,越快越好。聘礼我已见过,皇上既然派了钦差,圣旨也已送达,这事便不能再拖。”
萧侭抬起眼,反手握住她的手。
“谢谢你,渺渺。有你在,我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
萧侭带的聘礼整整六十四抬。
队伍从沈家大门一路延伸到街口。
红毯铺地,鼓乐齐鸣。
鞭炮声此起彼伏,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望。
尤其是沈老夫人。
她坐在堂上,手扶紫檀木椅的扶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绵延不断的队伍。
她原本还暗自怀疑,萧侭不过是个不受宠的闲散王爷。
平日低调得几乎被人遗忘,为何突然这般大张旗鼓地求娶苏晚渺?
他到底图什么?
可眼下这一幕,明明白白摆着。
这哪是临时起意?
分明是早有准备,从聘礼的数量到规格,从礼单的详尽到仪仗的完备,全都和上午说的一模一样,一丝不差。
六十四抬,是皇家亲王娶正妃才有的规制,寻常世家都不敢用。
等萧侭走后,沈老夫人立刻派人去叫沈清渊。
她总觉得这事背后有隐情。
而沈清渊作为家中长子,理应知晓些内情。
可不过片刻,下人便匆匆回话。
“回老夫人,少爷出门了,说是去衙门议事,没说几时回来。”
“他伤还没有好全,这时候跑哪儿去?”
沈老夫人急得心口发慌。
那条腿本就伤得极重。
筋脉断裂,经年未愈,每逢阴雨天便疼得彻夜难眠。
她每每看着孙子一瘸一拐地挪步,心里便痛得喘不过气来。
自打腿伤之后,沈清渊就没怎么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