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苏晚渺这才得以光明正大地留在王府。
胡统领点头了,她便能多待几天。
她和萧侭早已说好,要一起应对接下来的风浪。
既然如此,她也没别的事要做。
胡统领布置完守卫后,便立即着手将两人的口供一一详细记录下来。
等全部记好之后,他并未离开,而是默默站在一旁,神情警惕,寸步不离地守在萧侭身边。
萧侭并没有驱赶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平静地继续与苏晚渺说话。
两人坐在厅堂一侧的软榻上,窗外透进几缕微光。
他缓缓地跟苏晚渺讲起南疆的雪。
可当她听到他十三岁那年就孤身一人离开京城,奔赴边关,从此再也没有回家过年时,心口忽然一阵发酸。
那种年纪尚小就背井离乡的日子,该有多苦?
她不敢细想,只觉得胸口闷闷的。
直到外头传来脚步声,齐氏派来的丫鬟在门口轻声禀报。
“夫人请二小姐过去一趟。”
苏晚渺这才起身,整理了下衣袖和裙摆,转身向萧侭微微一笑。
“我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没有回避,当着胡统领的面,目光直直地看着萧侭,轻声道:“明天我再来。”
萧侭望着她,微微颔首,嘴角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齐氏找她,自然不是为了琐事。
真正的原因是,沈老夫人突然对沈清渊和魏凌萱的婚事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关注。
原本此事多年悬而未决,沈家也早已冷处理。
可今晨老夫人却特意把齐氏叫到内室,反复叮嘱了几句。
齐氏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心中顿生疑惑。
莫非老夫人察觉了什么?
还是外头有什么风声传进了府里?
她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将苏晚渺唤了回来,便是想借这机会好好观察一番。
那个让沈清渊多年来念念不忘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女儿?
苏晚渺刚回到自己院中,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匀,就被贴身丫鬟提醒。
“小姐,您得换一身衣裳再去见老太太。”
她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去探望萧侭时穿的是家常服饰。
虽干净整洁,却不合今日正式场合的规矩。
她迅速换上一件藕荷色织金暗纹的褙子,下配月白色挑线裙,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妆容也略施粉黛,衬得肌肤如雪。
她刚整理妥当,前院便有小厮飞奔来报。
“魏家的人到了,轿子已进巷口!”
苏晚渺一听,连忙提起裙角,快步朝正厅赶去。
此时正厅之内,气氛肃穆。
沈老夫人端坐主位。
沈伯爷亦身着团花锦袍,正襟危坐,神情庄重。
齐氏则坐在侧下方,双手交叠于膝上,姿态恭敬。
就连平时少出席正式场合的表姑娘洛羽,今日也盛装出席,穿了一件水绿缠枝花纹的长裙,安静地坐在角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沈清渊。
他今日竟没有乘坐轮椅,而是由两名仆从搀扶着,靠双臂支撑慢慢站起。
行走虽有些吃力,但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认真。
苏晚渺踏入门槛的一瞬,众人皆抬眼看她。
沈清渊的目光尤其停驻得久了一些。
当他看到她如此精心打扮,原本郁结在心头的那一丝闷气,竟悄然散去了大半。
她一定是不想在魏凌萱面前落了下风,才这么用心装扮!
哪怕她刚刚去过萧侭那里,那也只是出于礼节性的探望罢了。
毕竟两人如今都有婚约在身,互相关心几句,也算不得逾矩。
真正的事实是,她心里最在意的,终究还是他啊!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越演越烈,他的脸色逐渐柔和下来。
“凌萱要来了,你也用不着这般费心打扮。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她一向拿你当亲妹妹看,不必如此拘谨。”
这话突如其来,毫无预兆。
苏晚渺一时没反应过来,怔在原地两秒。
片刻后,她才压低声音,谨慎答道:“兄长说得极是。魏姐姐一直待我极好,视如己出。正因为这份情谊深厚,我才更应当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些。这不仅是对她个人的尊重,也是作为沈家一份子,诚心诚意欢迎她正式登门的表示。”
“是啊,今天可是魏家正式上门的大日子,渺儿多上点心,确实应该。”
沈老夫人闻言立刻点头附和,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若沈清渊再继续争辩或质疑,反而显得小气狭隘。
他只能咽下心中那一丝不安,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说得是。”
可就在他强颜欢笑之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魏家一行人已抵达门前。
魏容泽走在最前,神情凝重。
此次登门,本就是魏家主动提出弥补旧日退婚之过的举动。
按理说应当态度谦卑些才是。
然而沈家人出于自尊,并未出府迎接,甚至连迎宾的小队都没派出去。
大门紧闭,仅由管家开门接客。
这一冷淡姿态,让原本就心怀愧疚的魏容泽脸色骤变。
要不是魏凌萱非他不嫁,再加上章铁嘴刚刚在陛下面前大力举荐了沈清渊,使得这门亲事几乎已经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他压根就不会同意这桩婚事!
他心里清楚得很,沈家如今虽不如从前显赫。
但也不至于低三下四地求着魏家结亲。
若非形势所迫,他绝不会点头。
可人既然已经登门了,两家总还得维持表面上的和睦。
再大的怨气,也得暂时压在心底。
魏夫人最是精通应酬之道,一进门便笑容满面。
她打过招呼后,立刻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一抬上前来。
礼盒层层叠叠,摆满了厅堂一侧。
毕竟如今魏家权势正盛,朝中人脉深厚。
沈家就算有意摆出些架子,他们也只能暂且忍下。
可沈家能忍,魏家却也不能咄咄逼人。
眼下亲事已定,若再闹出什么不愉快,反倒显得他们心胸狭隘。
几句话来回之间,两家的气氛又渐渐热络起来。
没人再提沈清渊曾退亲的事,也没人再提魏凌萱当年被拒的委屈。
“三个月后有好几个好日子,魏夫人觉得哪天合适?”
齐氏主动开口,目光落在魏夫人脸上。
按沈老夫人的意思,沈清渊毕竟是沈家长子,婚事必须大办。
三个月的时间,其实都嫌太赶。
许多准备尚未齐全,更别说挑选良辰吉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