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放心不下王爷的伤势,这几日每日都来瞧一眼,确认无碍才安心。”
“怪不得。”
萧浔轻笑一声,点了点头,语带调侃却不失分寸。
“听说你俩早就两心相许,情意绵绵。如今皇兄平安归来,你自然想多陪陪他,寸步不离也是人之常情。”
他说完,转头看向萧侭,眼中笑意依旧。
“皇兄气色不错,红光满面,看来伤势该是好些了吧?太医可还每日请脉?”
萧侭微微颔首,目光淡淡扫过他脸庞。
“还好,那些刺客太过蠢笨,连要害都找不准,只划了点皮肉伤罢了。”
苏晚渺一听,心头猛地一震,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萧侭。
这些天来,萧侭在她面前总是神情温和。
她几乎都要忘了,他本是那个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战神王爷。
萧浔却像完全没有听懂似的。
“皇兄乃是大渊战神,百战百胜,威震四海。这些小贼又怎伤得了您半根毫发?不过是徒增笑料罢了。”
萧侭没有回应,只是缓缓端起手边的茶盏。
他轻轻吹了吹茶面,继而慢悠悠地啜饮一口。
热茶入口,氤氲的雾气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
苏晚渺也低了眼,睫毛微颤,目光垂落在自己交叠的双手上。
萧浔站在大殿中央,一手负于身后,目光缓缓扫过萧侭那冷峻侧脸,又落在苏晚渺低垂的肩头,嘴角笑意未散。
他沉默片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
“三日后是长乐公主的生辰,宫里早已筹备妥当。皇祖母今天还特意召见我,问起皇兄近况,说十分想念。她还说,若能见一见未来的皇嫂,定然欢喜万分。因此……盼着你们俩能一道进宫,共叙天伦。”
太后是姜家的亲戚,血缘相连。
当年要不是她以性命相逼。
哪怕姜家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当今皇上也未必肯迎娶姜氏为后。
正因如此,姜氏母子才能在宫中立足。
可这些年,皇帝与太后表面上母子情深,每逢节日必亲自请安,言笑晏晏。
实则彼此提防,早已貌合神离。
可真正还惦记着萧侭的。
全宫上下,只剩下这位年迈体衰的太后一人了。
要不是当年太后拼死护着他,当着满朝文武跪求天子收回成命,否则以二皇子暴毙时,萧侭早就在皇帝震怒之下,尸骨无存。
“皇祖母想见,我自然不会推辞。”
萧侭放下茶盏,瓷器轻碰桌面。
“我会带渺渺进宫,陪皇祖母说说话,尽尽孝心。”
可他和那些皇亲国戚向来没什么交情。
更何况,他清楚苏晚渺素来不喜欢热闹场合。
因此,对于长乐公主的生辰宴,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
能躲则躲,绝不主动凑上去。
萧浔笑着点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皇兄最是孝顺不过,每次皇祖母寿辰,您都必亲自前往,礼数周全,一丝不苟。这次长乐妹妹的生辰,虽不如寿宴那般隆重,但您若能露个面,皇祖母心里定然欢喜。”
他说完这话,慢悠悠地补充道:“对了,方才彭公公悄悄来报,说杨大人刚递了一份兵部密探遇害的卷宗。据查,那密探被俘后,因不堪酷刑,终于熬不住招了供,原来泄露情报的,竟是洛玉枫。”
“他暗中将密探的行踪透露了出去,至于是否存有勾结西齐的意图,眼下尚需进一步彻查。如今,人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大牢,由刑部严加看管。待案情水落石出之后,父皇或许也就不会再怪罪您擅自回京之事了。”
然而,萧侭却只是轻轻抬起眼。
“洛玉枫确实有些问题,但他不过是个兵部侍郎,平日只负责些文书案牍,连南疆战报都未必有权查阅,又如何能插手莫山一线的军情密探调度?若说他是主谋,实在难以服众。这事,绝不能止步于他一人,必须继续往深处查。
萧浔特地前来报信,表面上是好意提醒,实则是另有目的。
他心中认定,萧侭此次冒险违令回京,必然是冲着方家而来。
如今洛玉枫已然落网,成了替罪羔羊,萧侭若真有心对付方家,必定会焦急万分,急于寻找新的证据。
而萧浔正想借机观察他的反应。
可他并不知晓。
这一切,早就在萧侭的算计之中。
若非萧侭有意设局,一步步诱导,又怎会让洛玉枫这么快露出破绽?
正是他暗中放出风声,故意制造漏洞,才使得这个原本藏得极深的人,主动跳了出来。
所谓“密探遇害”,也不过是一枚早已准备好的棋子。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萧浔见萧侭神色平静,心中略感失望。
临行前,他还特意向苏晚渺点头致意。
“苏姑娘留步,不必远送。”
苏晚渺仍旧礼数周到,送了他两步。
待他走远后,才缓缓回到原位,坐下后轻轻抿了口茶。
随即抬眼看向萧侭,低声问道:“王爷,方才你们提到的那位洛玉枫……可是兵部现任的那位侍郎?听说他是方家门生,素来与郭尚书走得很近?”
萧侭微微侧目,抬眼望着她。
“你认识他?”
按理说,苏晚渺一个闺中女子。
虽出身世家,却一向不涉朝政,更不该对官员有所了解。
苏晚渺点了点头。
“也不算认识。只是早年在女学念书时,曾与洛家姑娘有过几面之交,有次在花园小径偶然撞见洛大人,正与一个年轻男子躲在假山后头说话。那男子穿着普通仆从的衣裳,我当时本想回避。”
“可那洛家姑娘一见之下,立刻脸色煞白,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硬是拉着我快步离开。从她的反应来看,那男子绝非寻常之人。只是,因事发突然,我又刻意避让,终究没能看清那人的脸。”
其实,那人正是三皇子府中的一名贴身太监,名为陈贵。
表面上是服侍起居的内侍,实则是三皇子暗中培植的密探头目。
此人行事诡秘,极少露面。
上辈子,苏晚渺也是在多年后翻查旧档时,才偶然发现此人与洛玉枫的往来痕迹。
而如今,她当然不能将这些真相直接告诉萧侭。
她只能将过往的所见所闻,以模糊的方式转述出来。
可前世兵部密探被杀一事,直到一年后才彻底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