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柳姐妹和冯漾闻言,脸上血色尽褪,大惊失色!
老大以后……会一直这样?
像个活死人?
那不是彻底废了吗?!
回想起闯门前,张娅芳被绑架那次,秦无恙也曾将自己封闭在家中别墅的卧室。
那时他对张元正说……他在等,等袖手人主动联系他。
只能等。
如今……情形其实非常相似。
只是这一次,连秦无恙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是在等一个渺茫的奇迹,等曹错某天突然叼着烟,痞笑着踹开门回来?
是在等那几个消散的人格,重新在识海中响起熟悉的声音?
还是在等一根能将他从绝望泥沼中拉出,能重新点燃他生命之火的引线?
秦饮月此刻不知疲倦的暴打,就像是在秦无恙那一片冰冷死寂的内心世界里进行一场笨拙而激烈的钻木取火。
她不断转动着痛苦与刺激的木棍,不顾一切地摩擦,试图硬生生地钻出哪怕一丝微弱的火星,一点生命的光亮。
还好,在进殊心楼之前秦饮月就已凭借强横手段和身份,将门口蹲守的记者全部驱散清理。
否则,姐姐在滂沱大雨中暴打亲弟这震撼性的一幕,恐怕早已登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引来无数非议与窥探。
砰!!
又是一记沉重的闷响。
秦无恙被这毫不留情的一棍,从大厅门口的位置,生生打得滚到了院子中央,泥水混着血水沾满全身。
秦饮月终于停了下来,微微喘着气,抬手将湿透粘在脸颊上的几缕秀发拨开,雨水顺着她坚毅的下颌线滴落。
她凝视着地上如破布娃娃般的弟弟,继续用嘶哑的声音斥骂,试图用最尖锐的话语刺穿他封闭的心防:
“曹错死了!你以为难受的就只有你吗!!”
砰!
“他爸曹朔不比你难受吗!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砰!
“人格没了你就不是你了吗!!你就不是秦无恙了吗!!”
砰!!
就在这一棍落下的瞬间,秦饮月并未察觉到,秦无恙那一直如死水般空洞的眼底深处,有一缕微芒飞快地闪烁了一下。
她没有停手,怒火和期盼交织,驱使着她继续挥动擀面杖。
“你是第一个闯过『不二法门』的人!就要这么在这烂死吗!!所有人陪你玩!陪你闹!!你就这副死样!!”
砰!
“世界上遭难的人那么多!不差你一个!!你要是不想活,我就干脆把你打死拉倒!!”
砰!!
“你要什么时候才知道!!曹错已经死了——!!!”
砰————!!!
咔嚓!
一声脆响,手臂粗细的实木擀面杖,竟承受不住秦饮月充满怒火的连续重击,从中生生断裂成两截!
一截脱手飞了出去,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弹跳了几下,滚落角落。
另一截仍被秦饮月紧紧抓在手里。
刚才最后那一棍,她情绪激荡之下不自觉用上了一丝衍力。
此刻她站在雨中,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和脸颊不断流淌,眼神冰冷地俯视地上被自己揍得几乎不成人形的秦无恙。
看到弟弟依旧像块没有知觉的石头,毫无反应,秦饮月眼中最后一丝希冀似乎也熄灭了。
她扬手将剩下的半截擀面杖狠狠扔了出去。
转身,迈步,准备离开。
只打这一顿。
打不醒,就放弃。
从此,秦饮月不会再踏足殊心楼,不会再来看这个弟弟一眼。
“曹……”
蓦然间!
一个极其细微,几乎被雨声淹没的声音突兀响起!
秦饮月浑身一僵,脚步霎时顿住,猛地转身!
只见地上那个原本如烂泥一样的身影,竟然……动了!
秦无恙那双一直软瘫无力的手,此刻正死死抵着湿滑冰冷的青石板,手背青筋暴起,关节急剧颤抖,试图支撑起上半身。
可或许是因四肢和躯干遭受了太多重击,肌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甚至连骨头都裂开了几处……
他每一次试图直起身子,手臂和腿脚都颤抖得无法支撑……
一次又一次地打滑……重重跌回泥水之中,溅起浑浊的水花……
秦饮月双眸骤然收缩,紧紧凝视着几米外在暴雨中挣扎的弟弟。
她没有上前搀扶,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被雨水冲刷,看不出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垂在身侧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暴露了她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激烈情绪。
一楼大厅门口,靳安然和双柳姐妹看到这一幕,再也抑制不住,压抑的哭声爆发出来,混合在哗啦啦的雨声中……
老大……
她们的老板……
虽然还未能完全站起,但他……真的动了!
十几天以来,第一次有了自主的行动!
在众人饱含泪水与期盼的目光注视下,秦无恙在滂沱大雨中进行着一场无比艰难、近乎悲壮的抗争。
他摔倒,爬起,再摔倒,再尝试……
每一次撑起都耗尽了力气,每一次跌落都显得更加沉重。
不知是雨还是血的遮挡,还是眼部神经被打坏,秦无恙完全看不清眼前的画面。
泥水糊满他的脸颊和身体,但他固执地一次又一次用青紫的四肢支撑院里的青石板……
与自身的无力……与遍体的伤痛……与那吞噬灵魂的死寂在抗争……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足足持续了十几分钟。
终于,在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后,他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气力,双臂和腰腹同时发力!
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站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中,站在这个他曾无数次走过的院落里。
身体如风中残烛剧烈摇晃,好似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黑发流淌下来,划过他青紫肿胀、看不清原貌的脸庞,冲刷着身上的血污和伤痕。
但他终究是站住了……
尽管双腿还在打颤,尽管身形佝偻……
可他确实是凭着自己的力量,挣脱了那摊代表沉沦的泥水,重新立在了天地之间,立于这冷雨之中。
他试着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沙哑模糊的话语混合着血水艰难吐出:
“曹……错……他没有死……他只是……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是死亡?
一个一生只见过一次的人,永远不会再见,永远没有了任何消息。
那么……在分别的那一刻……是否对于你来说他就已经死了?
秦饮月看着雨中那道摇摇欲坠却又倔强挺立的身影,听着弟弟那破碎的话语,紧绷的下颌线终于松弛下来。
她嘴角难以自抑地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发自内心带着泪水的笑容:
“他回不来了……但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