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在我的额角亲了亲，“这回，我不会再让你受苦，也不会再失去记忆。等你出生后，就把你偷回有苏好生养着，让你平平安安的长大。
绝不会让那只秃毛鸟，还有病秧子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眼里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人！”
我听着他这番话，又是感动又是好笑，“苏栖野，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好像懂事了很多？”
苏栖野耳尖几不可察地红了红，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我上次回有苏，问过祖奶奶，为何你总是不喜欢我？”他低声道，声音有些闷闷的，“祖奶奶说，追人不是这么追的，哪有强迫心上人与自己圆房的道理！
她说我连夫妻间最基本的尊重都未曾给过你，又谈何让你喜欢？
所以我决定了，只要你没同意，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的事。
我也是头一回这么喜欢一个人，如果我从前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那灼灼的目光，看得心头一软。
明明挥起重剑来连须弥幻境都敢砸，竟也会有如此忐忑不安的模样。
胸腔里那股郁结的浊气，在这一刻悄然散去了不少。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嗯，我原谅你了。”
苏栖野唇边笑意倏起，眼眸仿佛暗夜中陡然绽放的烟火。
我被他勾得片刻失神，下一瞬，他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脸颊。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我的唇上。
我心尖一颤，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我知道，他这次不是为了吸血，但还是没有推开他。
温热的唇舌勾缠进来，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他浅尝辄止，辗转厮磨。
许久，才微微退开，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呼吸有些重。
“秋暮朝。”他嗓音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呢喃，“小狐狸喜欢你。”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嗯’了一声。
“你能不能也喜欢他？”苏栖野的气息离得那样近，带着灼人的温度，烫得我耳根发麻。
我垂下眼睫，抿唇道，“其实，我觉得我已经有点……”
剩下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心口处猛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唔！”我按住心口，疼得浑身发抖，血再次沿着鼻腔流出。
“秋暮朝！”苏栖野连忙扶住我，嗓音里满是惊慌。
我靠在他怀里，用纸巾把鼻子堵上，囔囔说道，“没事，回头我多吃点猪肝，补补血就好了。”
苏栖野眉头紧锁，“以后不许再用招魂幡了，把它给我扔了，听到了吗？”
我无奈道，“那可是少昊留下来的宝贝，你说扔就扔啊，真是败家！”
“那你把它放我这，我来帮你保管。”苏栖野明显不信任我。
但在我的血脉全部觉醒前，万古愁是我唯一的法宝，关键时刻，我还是得用它来保命。
它不仅能保护我自己，还能保护我身边的人。
我打了个哈哈岔开这个话题，“你快放开我，我要被你勒死了。”
苏栖野松开手，音色紧绷，“你刚才……要对我说什么来着？”
说来奇怪，心口那阵尖锐的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
可随之消失的，还有刚才心底的悸动。
此刻我心里那叫一个波澜不惊，仿佛七情六欲都被抽空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着我，按捺我的情感，不让我喜欢苏栖野。
难道我上辈子修的是什么斩断六根的无情道？
我只能对他眨眨眼，“嗯？我说什么了吗，忘记了。”
苏栖野见我又开始装傻充愣，咬牙切齿道，“我迟早被你给玩死！”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晨曦一点点撕裂厚重的云层，泼洒在湍流不息的江面上。
翠绿的江水映照出一抹茜色的红绸。
我弯腰，在湿漉漉的草丛中，摘下一朵沾着露珠的野花，将它插在母亲的坟头。
“我们走吧。”我轻声道。
过往的恩怨已然终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寻找新的线索。
下了山，我径直来到齐奈巫师的吊脚楼。
木门虚掩着，隐约能闻到里面飘出的草药香。
“齐奈巫师。”我轻唤一声，“我是来向您道别的。”
齐奈巫师苍老的面容出现在门后，她穿着独龙族传统服饰，眼底带着几分了然。
“要走了？”她声音有些沙哑，侧身让我进去。
屋里弥漫着草药和糯米混合的香气，简朴却干净。
她从灶台边拿起一个用芭蕉叶包好的糯米粑粑，递给我，“带着路上吃。”
我伸手接过，“谢谢您。”
齐奈巫师眯起眼眸，眼角的褶皱似乎又深了些，“真没想到，冯家这对母女如此狠毒，要不是你，当年的事怕是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齐云呢？”我问道，“我刚才路过村口，怎么没看到他？”
齐奈巫师叹息道，“他带着你小姨下山去自首了，冯露的事，总得有个交代。”
“冯霏畏罪自杀，他应该不会有事的。”我道，“齐奈巫师，如果他回来了，麻烦您帮我转告他，独龙江底的龙脉早就已经断掉了，不需要纯血的独龙族女性一代又一代往里填了。”
齐奈巫师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惊愕道，“你说什么……龙脉断了？”
我正色道，“准确地说，两千多年前就已经断了。”
“两千多年前……”齐奈巫师喃喃自语，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眼神瞬间空洞下来。
“那我们世世代代牺牲的族人究竟算什么？我们守护的又是什么！”
我无法替过去的人轻描淡写揭过伤痛，但从今往后，独龙族的女性不用再忍受纹面的痛苦，也不用再背负守护龙脉的责任，她们自由了。
齐奈巫师转过身，面向屋内供奉着的那尊神女像，压抑的哭声从她喉间溢出。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是一尊木雕神像，约莫半人高，漆色斑驳，雕工精湛。
神女垂眸敛眉，悲天悯人。
可那神女的面容像极了浮光寺里供奉的那尊神女像！
“这神像是谁？”我屏气敛息问道。
齐奈巫师拭去脸上的泪，虔诚地看向面前的神像，“这是我们独龙族信奉的碧罗雪山神女。”
说到这里，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冯倩长得和这位神女有七分相似，寨子里的人都传她是碧罗雪山神女的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