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眠转头看她,眸底满是不悦,“师父,狐族向来狡猾,若它们是奔着长白龙脉而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秋暮朝打断他,“别说了。”
宋鹤眠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你先进去,听师父的。”她波澜不惊道。
宋鹤眠可以不听任何人的话,唯独不能违抗她,所以他还是妥协了。
他瞥了眼那只赤色的小狐狸,眸光里的厌恶几乎要凝为实质,一言不发的转身,迈步走进了屋里。
“砰!”
厚重的木门被他用力甩上,震得门框上的枯叶簌簌落下。
苏玉莲半是讥嘲半是讽刺道,“哎呀,秋姑娘,您这徒弟可真是太没教养了,他们飞禽一族都是这样,目无尊长,就喜欢以下犯上!”
秋暮朝声音冷了下来,像淬了冰,“长公主,我知你们走兽与飞禽是世仇,恩怨纠缠了上千年,早已算不清了。
可宋鹤眠是被鹤族族长剔除族谱的,他早已不算飞禽一族,您有多少不满,有多少积怨,都不该发泄在他身上。
还有,我是他的师父,他有任何做得不对的地方,自有我来管教。
方才他的行为确是无礼,我代他向您道歉。”
她微微颔首,算是行了个礼。
但她很快又直起身,不卑不亢道,“但我这人护短,您说我可以,说他不行。”
原本趴在门槛处将脑袋埋进尾巴里装睡的苏栖野,忽然动了动。
他那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一下,那双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琥珀色的瞳仁里流转着一丝探究的光。
苏玉莲神色有些难看,但她毕竟是青丘的长公主,最是擅长审时度势。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她便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秋姑娘这是说得哪里话,走兽与飞禽的恩怨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我岂会真的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
我这人啊,就是心直口快,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秋暮朝不动声色道,“长公主言重了。”
苏玉莲见她态度软化,立刻趁热打铁,“那小野的事,您看?”
秋暮朝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为难地开口,“长公主,不是我不想帮忙,可是我没带过娃啊!”
这些年来,她守着这偌大的长白山,除了捡回来一个宋鹤眠,再没跟什么活物打过交道。
宋鹤眠性子清冷,懂事又省心,根本不需要她操心。
可眼前这小家伙一看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玉莲却笑眯眯道,“这您就更不用担心了,我这侄儿又乖又听话,绝不会给您惹是生非,只要您照拂他到长出第九条尾巴,我们狐族上下必有重谢!”
秋暮朝低头看着那只小狐狸,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抬起眼皮懒懒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竟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鄙夷。
她心想,这小狐狸现在三百岁,连幻化人形都不会。
妖族的修行,越往后越是艰难,等第九条尾巴长出来,少则数百年,多则上千年。
难道自己真要当千八百年的奶妈,一直带孩子吗?
她承认,在宋鹤眠来之前,她守着这空旷的宫殿确实有些寂寞,也曾想过养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可自从有了宋鹤眠,她觉得日子已经很惬意了,清清静静,时不时还能逗一逗徒弟解闷。
若是再多加一个……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清静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她讪笑着推辞道,“长公主,这毕竟是狐族未来的族长,身份何其尊贵。您就这么把他交给我一个外人,万一……我是说万一,他贪玩跑丢了,或者出了点什么别的意外,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啊!”
苏玉莲仿佛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秋姑娘放心,我既然敢把小野交到您手上,那自然是信得过您的人品,更信得过长白秋氏千年来的声誉。
再者说,若真是小野自己顽皮,偷跑下山惹了祸事,那也是他自己的问题,我们狐族绝不会怪到您的头上!”
她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几乎堵死了秋暮朝所有的退路。
秋氏一脉,最重信诺,最敬先祖。
祖上欠下的人情,千年之后,终究还是要由她这个后人来还。
拒绝便是忘了祖辈恩情,失了秋氏风骨。
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在心里长长地了一口气,罢了,就当养个宠物吧……
“长公主,既然您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若再推辞倒显得我们秋氏一脉不念旧情,忘了祖辈恩义了。”她淡声道。
苏玉莲挑眉,“这么说,秋姑娘是答应了?”
秋暮朝没有直接回答,“但我有一个要求。”
苏玉莲一副了然的态度,在她看来,这世间之事无非是利益交换。
对方肯提要求,便说明事情有得商量。
“秋姑娘但说无妨,金银玉石,奇珍异宝,您尽管开口。只要是我青丘有的法宝,便是上古神器,我也能为您寻来!”
秋暮朝摇了摇头,“长公主误会了,这些东西我不要,我要他拜我为师。”
苏玉莲一怔,让有苏狐族未来的族长,九尾天狐的血脉,去拜一个凡人为师?
这就算不是奇耻大辱,说出去也够丢人的了。
秋暮朝仿佛没有看到她震惊的神色,继续说道,“他若入我长白秋氏门下,便要听我师命,行人间礼法。
不得恃强凌弱,不得为非作歹,更不得有违天道。
否则,他身份如此尊贵,万一在我这儿磕着碰着,少了一根毛,我可赔不起。”
这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若苏栖野是客,那他出了任何事都是她秋暮朝招待不周的过错。
可若他是徒,那便是师父管教徒弟,天经地义,便是打死,旁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苏玉莲那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秋氏后人,发现起初真是小看了她。
她犹豫了,一边是侄儿的性命,另一边是整个狐族的颜面与尊严。
那只小狐狸嘴里发出一声类似冷笑的声音,看向秋暮朝的眼神也多少带着点轻蔑,似乎认为她还不配让自己拜她为师。
苏玉莲终是心一横,咬牙道,“好,我答应你!”
她一把拎起苏栖野的后颈皮,“跪下,给你师父磕头!”
苏栖野用四只爪子死死扒着地面,不肯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