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栖野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中,他只看到一抹微弱的人影正朝着那口渡魂井走去,像一道耀眼的白光。
那身影里,有他刻在骨血深处的熟悉气息。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本能地知道,他将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秋暮朝……”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声音却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你给我回来!”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想去拉住她,想阻止那道光坠落。
可他的魂魄被九幽业火焚烧得支离破碎,连动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如雨蝶般坠落那口冒着烈焰的井。
“不要!”
这时,十九层地狱的大门又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撕开了一道裂缝。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裂缝中踏入,来人一身黑衣,清冷疏离,眉心那道红色的竖疤,在此刻的火光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异。
宋鹤眠终于还是赶到了,可惜他来晚了。
来得太晚了……
他刚好看到秋暮朝纵身跃入渡魂井的那一瞬。
他亲眼看到了那道他守护了千年的光,义无反顾地投入了无尽的深渊。
他生命里唯一的那道光,熄灭了……
宋鹤眠周身黑气缭绕,眉心的红色竖疤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只睁开的邪眼,闪烁着猩红的光芒。
他清冷的眼眸在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冰雪湖面彻底崩碎,露出了下面万劫不复的魔渊。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再无一丝清明。
自此,堕入魔道,邪神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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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已逝,心如长火,燎山灼海赴一场迟来旧梦。
意识混沌间,我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水。
身体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也没有痛楚。
那些被灼烧的记忆,遥远却清晰,我感觉好累,很想继续睡下去。
只是耳边有一道声音,在固执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秋暮朝……”
“秋暮朝,你醒醒!”
脸颊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拍打,将我从沉睡的深渊里强行拽了出来。
我费力地掀开沉重如铅的眼皮,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映入眼帘,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盛满了紧张与焦灼。
“秋暮朝!”见我睁眼,那人又拍了一下我的脸。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我被这一下彻底拍清醒了,我幽幽吐出一口气,“苏栖野……”
苏栖野浑身一震,手僵在了半空中,表情是毫不掩饰的狂喜, “秋暮朝,你醒了?”
我侧了侧头,躲开他那只还想往自己脸上招呼的手,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再打两下,我这张脸都要被你打肿了,我能不醒吗?我严重怀疑你在报我之前扇你那几巴掌的仇!”
苏栖野闻言,这才收回了手,“我哪敢啊!”
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从他怀里扶起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之中。
血红色的花朵开得如火如荼,铺满了整个视野,妖异而壮观。
“这里是……忘川?”
我晃了晃还有些发沉的脑袋, “有点晕。”
苏栖野眉心立刻拧了起来,紧张的追问,“还有呢?”
我眨了眨眼,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然后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没了呀。”
苏栖野听到这个回答,琥珀色的瞳孔里飞快地闪过一抹复杂难辨的情绪。
他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我刚听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女生说,这片彼岸花海,会让人想起前世今生的记忆。”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哦?那你是希望我想起来呢,还是希望我想不起来呢?”
苏栖野听我用这种腔调询问,狐疑地盯着我, “你是想起了什么吧?”
我嘴角的弧度更大了,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当然啊,你欺师灭祖,离经叛道,还敢对你师父下嘴……这么大的事,我忘得了吗!”
苏栖野气势也一下子弱了下去,小声的反驳了一句, “我没有欺师灭祖,当初我又没有正式拜你为师……”
我被他这副样子气笑了,“前世的账我们暂且不算,那今世呢?你从我身上吸了那么多血,又该怎么算?”
苏栖野自知理亏,耷拉着脑袋说道,“那我让你咬回来还不行吗?”
我挑了挑眉,“这可是你说的啊!”
苏栖野闭上眼睛,一副任我宰割的模样,“你想怎么咬就怎么咬,把我的血吸干都行。”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心底那点残存的火气早就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一丝想笑的无奈。
我伸出手捧住了他的脸,苏栖野的睫毛颤了颤,不解地睁开了眼。
下一秒,一个带着彼岸花微凉气息的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苏栖野瞳孔骤然紧缩,然而,不等他有所反应,唇瓣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咬破了他的唇角,带着惩罚的意味,毫不留情。
血腥味瞬间在我们两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嘶——”苏栖野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眉心都蹙了起来。
我这才松开了他,用指腹抹去他唇角的血迹,看着那道清晰的齿痕,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回知道,你之前每次咬我有多疼了吧!”
苏栖野舔了舔伤口,血珠顺着他唇缝蔓延,平添了几分破碎的昳丽。
他看着她,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委屈,有无奈,更多的却是失而复得的纵容, “我后来都没舍得再咬你了。”
我本就是逗他的,虽然气他不听话,自作主张,但更多的是心疼,语气也跟着软了下来,“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要是能让你把尾巴重新长回来,你多咬我几次,我也愿意。”
苏栖野不敢置信的看着我,下一刻,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窝,声线又闷又抖,“只要你别再出事,要我几条尾巴都可以。”
我心尖颤巍巍的疼,伸出手回抱住他劲瘦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很疼吧?”
苏栖野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在他怀里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割掉尾巴,很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