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雪停，百无聊赖之下，宜修抱着新的小狗——雪球，去了慈宁宫。
照旧逗两位老太太高兴，顺带和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打了四圈牌。
太后给雪球喂骨头，看着这一其乐融融的一幕，知晓宜修又让胤禛带吃食去尚书房，笑得合不拢嘴。太妃看着几个孩子打牌愈发手热，正好宜妃领着端静、四公主来探望，直接又开了一桌。
不一会儿，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早知有今日，何必当初呢！”
原来是宜妃笑得花枝乱颤，妩媚的美眸横扫着拎着食盒进来的德嫔乌雅氏，“这次不是红枣薏仁糕了？”
宜修暗暗给宜妃比了个大拇指，论讽刺人，翊坤宫娘娘威武！
话戳中了德嫔的痛处，脸上的笑瞬间僵住，眼底闪过一丝怨毒，却很快又换上委屈的神色，泪水说来就来：“宜妃姐姐何必这般讽刺？嫔妾已然知错，只想好好孝敬太后，弥补从前的过错。”
“弥补过错？”宜妃放下牌，语气尖锐，“妹妹到底是否真心悔改，就不一定了。五公主、七公主这些日子，没少让妹妹有机会面见天颜吧！”
“今儿也是，妹妹早不孝敬，晚不孝敬，偏赶在皇上可能来的时候来！”
德嫔脸色一白，慌忙跪下：“嫔妾没有！嫔妾只是思念女儿……”
太后见两个孙女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呵斥：“宜妃！少说两句！”她虽不喜欢德嫔，却也不想在孩子面前闹得太难看。
一时间，气氛沉默。
在沉默中，慈宁宫的老太监在珠帘外躬身禀报：“启禀太后，皇上来了！”
话音落下，便听到了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宜妃慌忙起来，露出了娇柔甜美的微笑，温顺行礼，完全没了先前的趾高气扬。
德嫔默默流泪，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是吸引了康熙的注意。
太后露出了和蔼的笑容，招呼康熙上暖榻上坐。康熙上前随意坐了下来，才叫众人免礼平身。
“谢皇上\/皇阿玛！”这一声谢恩。
太后笑着道：“皇上今儿怎么得空来了？天气冷，还是少冒雪出来走动，容易着凉。”
康熙微笑道：“年关将近，朝堂上闹哄哄的，来皇额娘您这儿躲清静。”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太妃亲自端了茶水奉与，康熙吹了吹热气，眼睛略扫了扫德嫔，又看向宜妃，“朕方在外头依稀听见是你的声音，在说什么呢？”
宜妃脸色一僵，“不过是与德嫔妹妹闲聊几句，顺带和太妃娘娘摸牌。”
瞬间康熙脸色便阴沉了下来，手里那盏茶也没心情喝了，哐啷一声，便撩在了桌上，冲着德嫔道，“哭到皇额娘跟前，是有委屈还是有不满？”
这话刚落，康熙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磕在桌角，茶水溅出几滴在明黄桌布上，格外刺眼。
他声音沉了下来，目光直直射向德嫔，“哭到皇额娘跟前，是觉得委屈，还是觉得朕待你不公？”
德嫔身子一颤，忙膝行两步，泪水糊了满脸：“皇上明鉴！嫔妾不敢……嫔妾只是想念五公主、七公主，想着送些糕点来，却惹得宜妃姐姐不快，嫔妾……”
“行了。”太后打断了她的话，浑浊却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过两个吓得低头的孙女，缓声道，“德嫔也是一片孝心，宜妃性子直，两人拌了两句嘴罢了。皇上别往心里去。”
康熙没接太后的话，反而看向宜修怀里的雪球——那是胤禌前日为了换糖葫芦，硬塞给宜修的小狗，此刻正蜷在她怀里打盹。
“胤禌的身子近来如何？”
宜修忙抱着雪球起身回话：“回皇上，十一弟近日好多了，昨日还出阿哥所散了两圈的步。宜妃娘娘担心的很，还特意让人给做了件小玄狐裘，昨儿跟雪球玩了好一会儿。”
这话看似寻常，却悄悄递了两个信息：一是宜妃格外细心，把儿子照顾的很好；二是宜修和胤禌处的不错，宜修这个儿媳、嫂嫂是合格的。
康熙果然微微点头，再看向德嫔，眼神里的厌烦更浓了。李答应故去后，他命人查了乌雅氏过往的各种行径，查出的那些底细令他很是恼怒——
记忆里的乌雅氏，是早年那个会捧着热茶等他下朝、能安安静静听他说朝堂烦忧的解语花，哪怕不通文墨，却胜在温婉。
可实际上，暗地里培养太监宫女做眼线，对胤禛动辄恶语相向，打压永和宫低位份的妃嫔，甚至悄悄收买御膳房的人，给敏贵人的吃食里加寒凉之物。
最让他膈应的，是她的“装”。装了十几年的温顺，装了十几年的“想通了”。
若是她早年就直言不满，他或许还会怜惜母子分离的苦；可她偏要演，演到他发现真相，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
“糕点留下吧。”康熙终于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孩子们如今在学馆，饮食有嬷嬷照看，你不必日日送。真想见小五、小七，等开春暖和了，再请她们去永和宫小住。”
这话看似给了体面，实则是断了德嫔借女儿攀附的路。
德嫔攥紧袖中的帕子，却只能红着眼圈应道：“是，嫔妾知道了。”
起身时，想再跟五公主说句“额娘记挂你”，却见宜修拿起桌上的暖手炉，递到五公主手里：“五妹手凉，快暖暖，仔细冻着。”
一句话，打断了她所有想说的话，也堵死了她最后一点挽回形象的机会。
德嫔走后，慈宁宫的气氛才算松了些。康熙喝了口茶，冷冷剜了眼宜妃，显然他是知道宜妃性情的，但也知道德嫔行事有偏。
给女儿送糕点、送衣服，没一件给小四，小四福晋还知道照看十四，什么都不忘给十四备一份，到底是养大了她的心。
宫里不是没人说他对乌雅氏特殊，毕竟单独晋位份，这也算是独一份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对于乌雅氏的补偿，其他的孩子虽然也有报给主位妃嫔的，却只有乌雅氏的孩子是还没出生，他就表明要抱给表妹抚养。
先前多年乌雅氏都很温柔，他还一直以为她想通了，原来是在背地里埋怨。
既然发现了她表里不一，康熙就不想再去宠幸她——到底顾忌几个孩子，还有故去的胤祚，还是要给点体面的。用膳可以，留宿，还是去了永和宫后殿敏贵人处。
这也是宜修瞧着德嫔各种示好，半点不慌的原因。
如今德嫔人还在，却在康熙心中没了先前的地位，后宫又不缺争宠的人。
德嫔啊，就算有复位的那日，也不可能恢复四妃时期的风光，佟妃就能应付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