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贵妃斜靠在暖榻上,病弱苍白的脸因着连连咳嗽泛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对着门外招了招手,“你来了,过来。”
宜修嘴巴动了动,低声道:“娘娘怕是已经等了一会吧。”
早就准备好的果茶、绣凳,连茶点都是自己喜欢的,更别提温贵妃一身的装扮,摆明是精心打扮的。
温贵妃笑着点头,“本宫很喜欢你的聪慧,和聪明人说话,一点都不费劲。”
“娘娘的诚意,我岂能不知呢?”宜修笑了笑,开口应道,“娘娘这般行事果决,若身子康健,后宫早就是您一人的天下了,便是姑母她们,对上您也是螳臂当车。”
眼前人的出身极为显赫,胤?的血脉比康熙都纯正,还有孝昭皇后留下的遗泽,若温贵妃体格康健,光凭出身都能把胤?扶上位。
“呵呵,这话本宫就当听个乐。”温贵妃咳了咳,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本宫没多少日子了,走之前只有两件事放不下,而你都可以帮忙。所以,本宫在你和宜妃之间,选了你托孤。”
宜修敛眸轻笑,“除却十弟外,娘娘最在意的,就是您兄长的爵位。”
“你有颗七窍玲珑心,还懂得收敛锋芒,用童言童语、大智若愚,掩盖了一切。”温贵妃赞许了一句,随即转移话题,“你阿玛得皇上信重,若有一日……”
“娘娘,世人都是顺流而下的,您怎么却总想着逆流而上呢?圣意难违。满汉融合,是大势所趋,尊嫡是汉文化对大清影响最深的一点,否则,皇阿玛怎会在仁孝皇后离世后,直接册封二哥为太子呢?”宜修摇了摇头,打断贵妃的话,“娘娘该思虑的是,应当如何为家族留后路,而不是硬抗。许是,帝王一念之间,翻云覆雨、家族覆灭,都是常态。”
她是绝不会让阿玛和乌拉那拉家,掺和到钮祜禄氏爵位传承这事儿上的,但从她举荐阿玛给三哥和法喀的女儿定亲那刻起,就想好了怎么利用这件事为自己和家族谋利。
法喀会被褫夺爵位不错,但事件的另一受害方是佟国维的女儿,且法喀的福晋是索额图的侄女,太子的亲姨母,不愁没法推波助澜,来一场坐山观虎斗。
乌拉那拉家看着各方斗,在后面捡漏,不好吗?
温贵妃失落地垂眸,转而眸中迸发星光,“你能想到这一点,本宫才真的放心了。”
“咳咳。”温贵妃朝那嬷嬷招了招手,一个盒子呈到了宜修跟前,“这是姐姐和本宫经营多年的人脉,你得了此物,便可驱使。小十以后,就拜托你了,还有法喀……若事已成舟,便多多照拂他的儿女吧,好歹你三嫂出自钮祜禄氏,该有的香火情不能灭。”
宜修眼露挣扎之色,最后还是婉拒了,“娘娘,我今日来,并不是同您做交易的。”
“十弟与我一直相处的不错,我早就把他当亲弟弟看待。哪有姐姐会不管弟弟的?娘娘且放心,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看顾好十弟的。至于这东西,还是给想要的人吧。”
说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但她如今的身份,拿着这东西等同于三岁小儿抱金过市,必定引来各方的探寻,得不偿失。
老爷子的后宫,卧虎藏龙啊,她可惹不起,惹得起暂时也不想和她们开战,委实没必要。
再说了,老爷子又不是眼盲心瞎的,她敢伸手,回头老爷子就敢剁了她的手!
“您出自钮祜禄氏,我斗胆一句,满朝官员,除了佟佳氏,还有何人能同钮祜禄氏作对?”
宜修温声细语地安分道:“且十弟已经定了蒙古福晋,他将来必能平安喜乐一生,您无需过多担心,至于家族,您是外嫁女,有些事儿提前预警,放手让兄弟们去操心吧。就当是为了十弟,您也要撑住,多陪他一段时间。”
宜修的一长串话,说的温贵妃心中翻腾。
说句不好听的,便是佟佳氏,若非靠着孝懿皇后和康熙的生母,哪里来的如今的荣耀?
钮祜禄一族,到底是太过惹眼了,皇上能不打压么?大势如此,她能如何呢?便是姐姐还在,也是无能为力的。
想明白这一点,温贵妃反而释怀了,“你说的是,但空口白牙的,本宫如何能放心?”
这便是非要一个承诺,或是一个共同的秘密,来确保宜修一定会照顾好胤?。
宜修目光一闪,“娘娘多虑了,娘娘去世之后,想必皇上也不会亏待十弟的,娘娘又何必要麻烦我,若真要我承诺,娘娘可是要大出血的!”
“你想要什么条件?”不动心钮祜禄在宫里的人手,温贵妃有点好奇,宜修会开口要什么。
“真金白银。”宜修想来想去,也就这东西拿着,旁人不会生疑。就说是给十弟准备的家底,因着她三嫂,这才让自己提前保管,顺带看顾胤?。
合情合理,完美的借口!
“其他的我也不要,娘娘和孝昭皇后的嫁妆,分一半给我就成,剩下的一半也放在我这儿,我保证十弟成婚后,会悉数给他。”甚至更多。毕竟自己手里不缺挣钱的方子!
这些嫁妆就当入股了,以后每月定期给分红,胤?活到多少岁,就给多少年。
“好!本宫答应!”
宜修有点不爽:感觉要少了!!
“行!娘娘爽快!”宜修取下手上的翡翠镯子,“我再许您两个要求,只要不是抗旨和伤天害理,那嬷嬷都可以拿着这对镯子来找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做不到的,乌拉那拉家也会给出相应的补偿。”
温贵妃看向宜修的眼神,从赞许渐渐化为慈爱,
“你很像我姐姐,她什么都看得很通透,却无力改变,留不住想要的,最后死在了爱,或是说,爱而不得的恨之中。但愿你,不要走她的老路,还有……你的路,一定能走得更好~~”
说完,温贵妃不再看她,自顾自摆弄案几上的插花,似是在追念着什么。
宜修缓步离开了永寿宫,遇上来探望额娘的胤?,好生宽慰了几句,叮嘱道:“多说些舍不得你额娘的话,她听了一定会撑下去的,十弟,坚强些。”
胤?懵懂地应了,抹了泪珠,笑着把新摘的梅花送到贵妃眼前,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额娘,我和九哥一块摘的,好看吗?”
“好看,冷不冷,先烤烤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