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刚从毓庆宫接回女儿,弘晓拉着正在学爬的十一,抓暖榻上铺设的各种物件:
针线盒、红宝石、发簪、算盘、金称……弘晓的抓周宴撞上温僖贵妃的丧期没有大办,再有两个月便是十一的抓周宴,倒是可以让弘晓再过过抓周的瘾。
“额娘,额娘,要簪子,漂亮的。”弘晓如今说话吐字清晰,就是不太连贯,三两个字的往外蹦跶。
“行,换你喜欢的东珠钗!”宜修宠溺地摸了摸弘晓的小耳朵,忽然感受到一个强烈的目光。
抬眸一看,就看到了兰姑姑进来禀报,和嫔气势汹汹要闯进来带走十一公主。
宜修眼珠一转,半点不惊讶,她刚拂了德妃的脸,德妃可不得想办法找回场子。
原以为还得再等等,没想到和嫔自己送上门了。
呵呵,正好,她今儿下午约了宣妃逛花园,顺带让宣妃瞧瞧记养在自己名下的养女。
对于讲礼的长辈,宜修素来事事周到,十一既然被康熙记养在宣妃名下,当然得让母女俩亲近亲近。
宜修抱起十一,让剪秋牵着弘晓跟自己走,兰姑姑有些担忧,“福晋,这,这让小格格瞧见不好吧?”
“金枝玉叶,不是养在闺阁的娇花,紫禁城的风从没停过,她这么大,该瞧瞧宫里头不仅有喜欢她的,也有恶意满满的。”
宜修如何不想把女儿护在羽翼下一生?但瞧着温宪从春禧殿哭着出来,她就明白与其把女儿养的天真浪漫,再揭露世间的黑暗,倒不如一开始就让孩子明白世间本就有善恶、阴阳之分,既要人心向善,也要懂得提防险恶。
弘晓许是明白了点什么,小手抚上宜修的脸,“额娘,不怕,不怕!”
“呵呵,不愧是我的女儿,走,这世上还没几个能为难咱们母女的,和嫔算什么!!”
迎着春阳而出,宜修一侧脸畔有着橙火跳跃的暖黄色,母女两人身后影子拉得长长,光与暗在几人脚下界限分明。
一看到宜修抱着十一公主出来,和嫔立马投来炽热的目光,将十一给吓着了,“嫂,嫂,抱,抱。”
宜修养十一,当然不会让她第一个字学喊娘。
十一将小脸埋在宜修肩上,宜修轻轻拍小十一后背,温柔道:“十一不怕,四嫂在呢,不怕啊。”
宜修正在安抚着十一,和嫔的声音响起:“十一,我是额娘啊~~~”
宜修凝视着快步走到她跟前的和嫔,和嫔瞪大双眼,紧紧盯着十一,恨恨道:“把我的女儿给我!!”
和嫔的声音让十一更害怕,十一紧紧地搂着宜修的脖子。
宜修感觉怀里的小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却没后退,反而上前两步,直勾勾盯着和嫔,眸中的讥笑丝毫不加掩饰,“额娘?你的女儿?这孩子记在宣妃娘娘名下,养在我跟前,哪一样都和您没关系!”
“至于您的女儿,当初你不顾她刚出生,见不得光,就逼得安公公把人抱来,就应该明白你们母女缘浅。”宜修紧抱着十一后退,同时安抚怀中人:“十一,四嫂抱着呢,不怕,不怕,四嫂在!一会儿,你宣额娘来了,我们小十一,就有额娘疼了,是不是?”
和嫔一听这话,不甘心、生气等情绪喷涌而出,恨不能上手把孩子抢过来,但宜修话里的意思很明白——皇上已经下令了,她敢动手抢,不仅枉顾宫规,更是公然抗旨。
皇上或许会因她容貌姣好,不从重处置,但太后、惠妃等人绝不会放过她。
剪秋立即挡着宜修和和嫔中间,宜修冲和嫔说道:“和嫔娘娘,你踏进乾三所那一刻,理就在本福晋这边,本福晋劝你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别被人卖了,还替旁人数钱,那可就太令人,好笑了。”
宜修看和嫔,又看向其他人,摆了摆手,吩咐剪秋把人送出去。
和嫔自然不愿意走, 突然跟疯了似的扒了过来,宜修不慌不忙地侧过身,让她扑了个空。
“和嫔娘娘,你这是要抗旨?还是连女儿的安危都不顾了?”
“你装疯卖傻,就可以将你当初所做之事抹去?”
“装疯卖傻便想把十一抢走,你也配?再如何,这孩子也轮不到你抚养!”
和嫔神情讪然:“你…我……你,你胡说!我没有……”
“撒泼撒到乾三所跟前,你把紫禁城当什么地方?宫妃脸面都被你丢干净了!”
和嫔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动手,宜修当然不会让她好过,目光淡淡透过和嫔,看向大门口,宣妃扶着嬷嬷走了进来,满脸怒容,喝道:“住手!”
“宣玛嬷!!”弘晓松开绘春的手,小跑着走上前,宣妃蹲下身亲昵孩子,转身就让兰姑姑把弘晓带回去。
“你大胆!”宣妃目送弘晓远去,这才冷眼看着和嫔,走近,抬手扇了她一巴掌:“区区一个嫔,胆敢这般在乾三所放肆,将宫规置于何地?”
“你做过的事,不会因为你的狡辩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十一记在本宫名下,轮得到你放肆?!”
而后不由分说带走了和嫔,走之前朝宜修点了点头:这个情,她领了。
刚封妃没多久,是该有个人让她立威,免得后宫不把她当回事儿!
和嫔,可不就撞到她手里了。
宜修微笑回礼,戏台子都搭好了,就看德妃这回能把戏唱几分?!
“额娘,宣玛嬷,是好人吗?”弘晓支着下巴,晃着小脑袋,眨着星星眼求教。
宜修把十一放回暖榻上,拍着她的背,没有直面回答女儿的问题,“紫禁城没有好坏,没有对错,没有是非,没有恩怨,只有成败!”
弘晓有些迷糊,暖糯的嗓音,发出天真的疑惑,“成败是什么?”
宜修一身大红色缎地绣鸾凤氅衣,簪着太后赏赐的三尾凤簪,衬得她华贵无双,说这话时更是浑身笼罩在一片柔光之下,眼神愈发深邃,“坐在龙椅上就是成,跪在地上俯首,就是败。”
弘晓眨眼想了想,每次去乾清宫,玛法都坐在上面,二伯只能站在边上,“哦,皇玛法是成,二伯是败。”
“这话,只准在额娘跟前说,不许告诉别人。”
“玛法也不行?”弘晓歪歪脑袋想想,“阿玛可以吗?”
宜修弯下身,和女儿的星星眼对视,认真郑重道:“除了额娘,这世上没有谁会毫无保留,无惧一切呵护你。所以,除了额娘外,别人,都是旁人,都是外人。”
弘晓点着小脑袋,童言童语回了一句,“嗯,弘晓是额娘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