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犹如潺潺溪流,悄无声息却又坚定不移地流淌着,不经意间,小莲已然八岁了。那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闪烁着纯真与好奇的光芒,恰似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杜家每一个角落。
在玉莲的悉心协助下,杜家书斋宛如一颗在文化星空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办得有声有色,声名远扬。书斋里,朗朗的读书声如悠扬的乐章,回荡在每一寸空间,那是对知识的渴望,对未来的憧憬。邻镇的学生们听闻了杜家书斋的盛名,纷纷慕名而来,一时间,书斋里座无虚席,不同地域、不同性格的孩子们汇聚于此,共同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杜明远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那一张张充满朝气的脸庞,心中满是欣慰,仿佛看到了杜家文化的传承与希望。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捉弄人,杜明远的身体却在这看似美好的时光里悄然每况愈下。起初,只是眼睛有些模糊,看东西时总是需要眯起眼睛,努力聚焦,那曾经明亮而锐利的目光,如今多了几分浑浊与疲惫。后来,咳疾又悄然缠上了他,每当讲课讲得投入时,一阵剧烈的咳嗽便会突然袭来,打断他的思路,让他不得不停下手中的粉笔,靠在讲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学生们纷纷投来关切的目光,有的甚至递上了手帕和水杯,但杜明远总是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摆摆手,示意大家继续听课。他知道,自己肩负着传播知识的重任,不能因为个人的身体原因而耽误了孩子们的学习。
这年春天,本应是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季节,却成了杜家的一场噩梦。杜明远不幸染上了风寒,高烧如熊熊烈火般在他体内肆虐,让他整个人陷入了昏迷之中。玉莲心急如焚,日夜守在病榻前,仿佛这样就能为公公驱散病魔。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焦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过。煎药时,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火候,眼睛紧紧盯着药罐,生怕有一丝差错;喂饭时,她轻轻地将勺子送到公公嘴边,动作轻柔而耐心;擦身更衣时,她更是细致入微,每一个动作都饱含着对公公的关爱。李氏年纪大了,精力不济,大部分照顾丈夫的工作都落在了玉莲那柔弱却又坚强的肩上。她就像一棵在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大树,为杜家撑起了一片温暖的天空。
一晚,窗外的月光如水般洒在大地上,给整个世界披上了一层银纱。杜明远的高烧终于退了,他虚弱地睁开双眼,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但当他看到玉莲趴在床边睡着了,烛光轻轻摇曳,映着她那疲惫却依然秀丽的面容时,心中不禁一动。那原本白皙的脸庞上,此刻带着一丝憔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在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艰辛。杜明远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拨开额前的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春风拂过花瓣。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玉莲的那一刻,他猛然惊醒,像是被什么刺痛了一般,迅速收回了手。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心中涌起一阵慌乱。
而玉莲却被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抬起头,看到公公醒了,立刻露出欣喜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明亮。“老爷,您感觉好些了吗?”她的声音轻柔而关切,仿佛一阵微风,轻轻拂过杜明远的心田。
“好多了,”杜明远声音沙哑,仿佛被砂纸磨过一般,他看着玉莲,眼中满是感激,“辛苦你了,玉莲。”
玉莲轻轻摇摇头,那动作如同微风中摇曳的花朵,优雅而温柔。她起身去倒水,动作娴熟而自然:“您喝点水,我再去热热药。”
杜明远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玉莲为杜家付出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就像杜家的守护天使,孝顺公婆,对待李氏和杜明远,总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抚养非亲生的小莲,视如己出,给予她无尽的母爱;操持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温馨与舒适;还要协助他管理书斋,从招生宣传到教学安排,她都参与其中,为书斋的发展出谋划策。而他的儿子杜志远,却远在异国他乡,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连封家书都懒得写,仿佛这个家已经与他无关。
“玉莲,”杜明远突然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坚定,“等志远回来...我会让他好好待你。”
玉莲的手微微一颤,差点打翻了药碗,那滚烫的药汁溅到了她的手上,她却浑然不觉。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那笑容中带着一丝苦涩和无奈:“老爷别想这些,养病要紧。”她知道,杜志远对她的厌恶早已深入骨髓,即使回来,也未必会改变对她的态度。但她不想让公公为她操心,只想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杜明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他看着玉莲那强装镇定的样子,心中满是心疼。他知道,这个善良的女子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和痛苦,而他作为一家之主,却无法为她排忧解难。
几日后,杜明远的病情终于有了好转,他能下床走动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那苍白的脸庞增添了一丝暖意。他坐在院中的藤椅上,享受着这久违的温暖。藤椅轻轻摇晃着,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这时,玉莲端来一碗刚熬好的莲子羹,那莲子羹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让人垂涎欲滴。“老爷,趁热喝。”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而动听。
杜明远接过碗,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玉莲的手。那温暖而柔软的触感,如同电流一般,瞬间传遍了他们的全身。两人都像被烫到一般,迅速分开。玉莲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如同天边的晚霞,美丽而动人。她低头退到一旁,眼神中带着一丝羞涩和慌乱。
就在这时,小莲蹦蹦跳跳地跑进院子,手里举着一封信,那封信在她手中晃动着,仿佛是一个充满希望的梦。“爷爷!娘!有爹爹的信!”小莲兴奋地喊道,声音清脆而响亮。
玉莲和杜明远同时一怔,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呆立在原地。五年了,这是杜志远第一次来信。这五年里,他们无数次地期待着杜志远的消息,无数次地在心中祈祷着他能早日归来。然而,每一次的等待都化作了失望,每一次的祈祷都石沉大海。如今,这封信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他们平静的心湖,激起了层层涟漪。
杜明远缓缓拆开信封,手指微微颤抖着,仿佛这封信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匆匆浏览了一遍,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阴沉而压抑。
“他说什么?”玉莲小心翼翼地问,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和不安。她害怕听到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答案,害怕自己的生活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他...”杜明远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在法国结婚了,娶了个洋人女子,还生了孩子。他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玉莲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扶住旁边的石桌,才没有跌倒。虽然她早知道丈夫厌恶自己,在杜志远离开的这些年里,她无数次地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独立,不要对他抱有太多的期望。然而,当她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心中还是像被刀割一样疼痛。她没想到杜志远竟绝情至此,连休书都不屑写一封,就这样将她彻底抛弃,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
小莲察觉到气氛不对,怯生生地拉住玉莲的衣角,那小小的手指紧紧地抓着,仿佛害怕失去最后一丝依靠。“娘...爹爹不要我们了吗?”小莲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那纯真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
玉莲强忍泪水,蹲下身抱住女儿,那温暖的怀抱仿佛是一个避风港,为女儿遮风挡雨。“小莲有娘就够了,是不是?”她的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却充满了坚定和力量。她知道,自己必须坚强起来,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她不能倒下。
杜明远看着这一幕,心中翻涌起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愧疚。他猛地站起身:”玉莲,从今日起,你就是我杜明远的女儿!我会去官府立文书,断绝与那个逆子的关系!“
玉莲震惊地抬头:”老爷...
不要再叫我老爷,“杜明远坚定地说,”叫爹。“
玉莲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