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里城的刺桐花开得正艳时,琉球迎来了雨季。连绵的阴雨让探春想起了金陵的梅雨季节,只是此地的雨水更加猛烈,带着海风的咸腥。
这日清晨,探春正在书房整理教案,侍书匆匆进来:“姑娘,郑国相派人来请,说是有要事相商。”
探春放下手中的毛笔,微微蹙眉。自从她参与朝政以来,以郑迥为首的保守派大臣就对她颇有微词,今日突然相邀,必有蹊跷。
“备轿,我这就去。”
郑府位于首里城西侧,建筑风格更偏向日本。探春刚下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沉香味道。郑迥亲自在门前相迎,脸上堆满笑容,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几分审视。
“王妃冒雨前来,老臣实在过意不去。”
探春浅浅一笑:“国相大人相邀,岂敢怠慢。”
进入内室,探春发现除了郑迥,还有几位大臣已在座。其中一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格外引人注目,他身着华服,腰间配着一把短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这位是岛津家的使者,岛津忠良大人。”郑迥介绍道。
探春心头一震。岛津家是萨摩藩的统治者,名义上是琉球的宗主,实则对琉球虎视眈眈。她不动声色地行了一礼:“久仰。”
岛津忠良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早闻王妃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寒暄过后,郑迥切入正题:“王妃近来在宫中开设学堂,教授汉学,深受欢迎。老臣斗胆,想请王妃也指点一下老臣的几个不成器的孙女。”
探春心中了然,这是要往她身边安插眼线。她不动声色地应下:“国相大人客气了,令孙女若愿来学,我自当尽心教导。”
岛津忠良突然话锋一转:“听闻王妃精通理财之道,近日琉球国库充盈,王妃功不可没啊。”
探春警觉起来:“使者过奖了,我只是略尽绵力,主要还是国王陛下治国有方。”
“不过,”岛津忠良眼中闪过一丝锋芒,“琉球毕竟是我萨摩藩的属国,王妃作为中原人士,过多干预朝政,恐怕不妥吧?”
室内气氛骤然紧张。探春感到几道目光如针般刺在自己身上。她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借机平复心绪。
“使者此言差矣。”她放下茶杯,声音不疾不徐,“我既嫁入琉球王室,便是琉球人。况且我所做一切,都是为琉球百姓谋福祉,何来干预之说?”
郑迥连忙打圆场:“岛津大人只是关心琉球政局,绝无他意。王妃莫要见怪。”
离开郑府时,雨下得更大了。探春坐在轿中,心绪难平。岛津家的突然出现,郑迥的暧昧态度,都预示着琉球政局暗流涌动。
回到梅院,探春立即命人请尚文龙过来。王子冒雨匆匆赶来,衣袍下摆已被雨水打湿。
“王妃急召,有何要事?”
探春将郑府所见详细告知。尚文龙听罢,眉头紧锁:“岛津家一直想控制琉球贸易,近来更是频频施压。王叔年事已高,他们这是想趁虚而入。”
“王子有何打算?”
尚文龙沉吟片刻:“当务之急是加强海防,同时要争取更多大臣支持。王妃在贵族中声望颇高,能否...”
探春会意:“我明白。明日我便邀请各府夫人来梅院赏花,借机探听风声。”
王子眼中流露出赞赏之色:“王妃果然聪慧过人。”
两人商议至深夜。雨声渐歇时,尚文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他突然转身:“王妃...”
“嗯?”
月光下,王子的眼神格外温柔:“多谢你为琉球如此尽心。”
探春心头微颤,垂下眼帘:“这是我分内之事。”
送走王子,探春站在窗前,望着雨后清亮的月光,思绪万千。她想起贾府,想起大观园,想起远在中原的亲人。当初离家的无奈与痛苦,如今已化作对这片异国土地的责任与牵挂。
几日后,梅院的花会如期举行。探春精心布置了中原风格的茶席,亲自为各位夫人演示茶道。席间,她不动声色地引导话题,很快便摸清了朝中各派的立场。
最令她意外的是,郑迥的儿媳马氏在私下里向她透露:“家翁近来与岛津家往来密切,据说岛津家许诺,若能控制琉球贸易,便支持家翁出任摄政。”
探春心中暗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夫人告诉我这些,不怕...”
马氏苦笑:“我虽是郑家妇,但更是琉球人。岛津家狼子野心,若让他们得逞,琉球将永无宁日。”
送走客人后,探春立即将情报整理成册,命人秘密送给尚文龙。她意识到,一场政治风暴正在酝酿,而她,已经身不由己地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