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两兄弟走在前往三岔子村的官道上。
老二赵望江推着车,脚步沉稳;老三赵望河却走得不安分,手里舞着一把剑,时不时挥砍几下空气。
“哥,当黑甲卫好不好?”赵望河突然开口,眼睛亮晶晶的,“要不我也去试试?”
赵望江闻言,脸色倏地白了一瞬,随即又迅速恢复如常,沉声道:“我们俩都去了,家里便没了成年男人,娘操劳了这么多年……”
赵望河见二哥又要开始说教,连忙摆手打断,“停停停,哥你别说了!我就是随口说说玩的。”
他挠了挠头,语气带着几分懊恼,“我就是想多赚几块灵石而已,可娘又不让我们常去下矿。”
话锋一转,他又兴奋起来,拍了拍胸脯,“不过现在有了新法诀,我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练气三层!到时候去山里打猎,肯定能多猎些东西回来。”
“嗯,提升修为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赵望江点头附和,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只要弟弟断了去当黑甲卫的念头,他便放了大半的心。
黑甲卫的俸禄固然优厚,可死亡率却高得吓人。
赵望江心里隐约觉得这差事透着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
而且进来了,想走也难。
因此他向来谨慎,从不敢冒进,平日里故意装得憨厚,专拣旁人不愿干的脏活、累活来做,只求安稳度日。
赵望河素来跳脱,话头一转便换了个话题,“二哥,你说钱家老爷子,还有机会突破练气七层吗?”
赵望江语气肯定,“当然有。他若能突破,钱家的日子定会更好,大姐也能跟着沾光。”
赵望河深以为然,连连点头,“那可不!大姐过得舒心,娘才能真的高兴。”
说着,他又想起一事,嘿嘿笑道:“娘对大姐可真上心,又是灵米又是灵兽的。待会见到钱嘉禾,我可得好好嘱咐他,不许跟大姐和外甥女抢着吃。”
赵望江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带着点笑意:“你呀,别总做这些孩子气的事,仔细让大姐为难。”
“我这不是担心嘛!”赵望河撇撇嘴,收起玩笑神色,“钱家家境不错,家里原本只有三口人,修为也都不低。可钱老爷子和老太太是老来得子,对钱嘉禾那小子,未免太娇惯了些。”
“这世道,修为才是根本,也是底气。”赵望江放缓了脚步,语气沉稳,“别瞎琢磨这些有的没的。更何况,钱家的灵田本就不少,也不至于亏待了大姐。”
赵望河想了想,觉得二哥说得在理,便点头应道:“那倒也是。”
两人说说笑笑,不过一个时辰便抵达了三岔子村。
刚到村口,就有人瞧见了他们,诧异道:“哟,这不是钱家那两位小舅子吗?是特意来瞧昨儿刚降生的外甥女吧!”
赵望河闻言一愣,忙追问:“什么?我姐昨儿刚生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瞬间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赵望河急忙拉住一位路过的妇人,语气焦急,“婶子,我大姐怎么会突然在昨天生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大婶望着赵望河眼中难掩的惊惶,叹了口气道:“是啊,昨儿夜里生的。钱家竟没通知你们?依我看,八成和那来抱孩子的女人有关,唉,你们去了便知道了。”
一旁的赵望江当即沉声道:“老三,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赵望河拔腿跑出两步,又猛地掉头折回,从怀里掏出身上仅存的两块金,不由分说塞给方才搭话的大婶。
“婶子,劳您跑趟腿,去石疙瘩村赵家报个信,让我娘赶紧过来,就说我姐生了!”
——
三岔子村,钱家屋内。
赵望春身着一件单薄的素色单衣坐在床榻,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巴掌大的婴孩,那孩子小得仿佛稍一用力便会碰碎。
她垂眸凝视着怀中孩儿,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反复呢喃:“乖,娘在呢,不怕。”
床榻另一侧,坐着位低眉顺眼的年轻女子,她怀里也抱着个孩子,瞧着足有十来斤重。
女子目光落在赵望春身上,指了指桌上那碗冒着热气的米汤,劝道:“姐姐,不管你心里多不舒坦,也得让孩子喝口米汤垫垫,别饿着她。”
赵望春生怕惊扰了怀中婴孩,依旧压着嗓子,语气却带着几分疏离,“此事,我只与钱嘉禾谈。”
“嘉禾去镇上请灵医了,托我在家照顾你。”女子语气柔和,带着几分刻意的迁就。
赵望春的声音依旧很轻,却冷了几分,听不出太多情绪,“我不想看见你,不用你照顾,你先出去吧。”
女子幽幽叹了口气,往前凑了凑,放低姿态道:“姐姐,我只是一个灵奴,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
这话终于戳破了赵望春的隐忍,她猛地抬眼,声音虽未拔高,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你给我滚!钱嘉禾若是个男人,就自己过来见我!”
等人走后,赵望春眼里才滚落下一滴泪。
泪珠砸在婴孩娇嫩的脸颊上,小家伙竟轻轻动了动。
赵望春心头一跳,慌忙将孩子紧紧贴在怀里,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她茫然扫过这间屋子,满是陌生的冰冷。
十八岁,她嫁给钱嘉禾;十九岁,诞下三个女儿;如今二十二岁,腹中二胎七个月。
夫妻二人素来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原以为日子会就这般安稳下去。
可昨天,钱嘉禾趁公公外出访友,竟将一个抱着男婴的灵奴领回了家,说要纳她为妾。
婆婆虽在家,却是个软弱没主见的,只敢护着三个孩子躲在一旁瑟瑟发抖,半句劝阻也无。
赵望春气得浑身发抖,挺着七个月的孕肚就要去打钱嘉禾。
他却猛地破口大骂,“你这妇人怎这般要强?性子比男人还烈,哪个男人会真心怜惜你?女人就该像我娘、像丽娘这般温顺可人才对!”
这话如尖刀般扎进心口,赵望春只觉一股气血直冲头顶,肚子骤然疼得厉害。
婆婆这才慌了神,急忙去请稳婆,折腾半响,她总算生下了这个气息微弱的孩子。
孩子落地后,钱嘉禾便以请灵医为由去了镇上;婆婆则带着三个大女儿,匆匆出门寻公公回来主持家事。
偌大的屋子,最终只留下那个名叫丽娘的灵奴,“照顾”着刚生产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