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其峰一夜未曾合眼,翻来覆去,始终想不明白。
按照他的推测,孙明川若要逃走,绝不可能让仆人们知晓,更不会留下卖身契。
因此,他安插的那几个眼线,没有卖身契便寸步难行,理应会主动向他报信。
可谁能想到,这些人竟像凭空消失了一般,音讯全无!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整个孙家几乎被拆得七零八落,连墙皮都被扒了下来。
如此动静,他却迟迟未能察觉。
他原本算得没错,孙家人最多消失一天,许山就该察觉到异常。
可偏偏许山被派去了石疙瘩村。
孙家其他仆人自然也不敢擅自打扰主家。
按他心中所想孙家祖祖辈辈那么多东西,收拾起来要费一些时间的,仆人肯定会起疑,然后通知他。
罪魁祸首赵华章并不知晓,自己随手撒出的卖身契,竟让所有仆人都选择了消失。
凡人要返回凡人界,不仅需要缴纳灵石,身份也必须是自由身。
她这一举动,倒算是借孙明川之名,无意中做了件善事。
那日,许山遣散众仆人后,将孙家里外翻了个遍,果然找出不少值钱物件。
他找人兑换,竟换得了三十块灵石。
许山心知孙家族人迟早会上门追究,到那时,这些灵石恐怕也保不住。
他虽是许清河的同族,但从小被父母卖到孙家,签的是卖身契,本是为了表忠心。
如今卖身契已到手,又有灵石和金银财宝在身,他决定独自前往凡人界,开始新的生活。
而孙家其他仆人,也都是无家可归的凡人。
被赶出孙家后,他们手头并没有多少灵石和金银,仍在附近徘徊,想找机会再搬回去暂住。
直到看见许山提着大包小包从孙家出来,众人心中暗骂:原来赶走我们,是为了自己偷东西!
有人一路尾随许山,见他变卖财物、前往凡人界,也动了心思。
当晚,就有人悄悄潜回孙家,翻找值钱的东西变卖。
孙家毕竟出过筑基修士,连家具都是上好的木料,能换不少金银。
一人从孙家地下挖出一块金砖后,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不出几天,十二名仆人将孙家掘地三尺,洗劫一空。
随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前往凡人界。
至于孙其峰联系的那三个眼线。
他们自知差事没办好,何况如今卖身契在手,何必再去告密?
做个自由自在的富贵人,不好吗?
孙其峰彻夜未眠,胸中阵阵绞痛,难以平复。
孙振庭既已离世,那异火与丹炉,理应由他父亲继承。
天光未亮,他便唤上自家兄弟,并带着两人的儿子一同动身,匆匆赶往石疙瘩村的赵家。
如今赵家共有七人需赴灵矿服役。
若按一人一月来算,赵家人便需足足七个月才能轮完。
不过,赵望春与赵望夏都是今年才将户籍迁入赵家,又生产或怀孕,按例可延至明年再服役。
而赵华章需潜心修炼,赵望江身为黑甲卫有职司在身,赵望夏与陆逢春又皆有孕。
如此一来,真正能去服役的,便只剩下赵望春、赵望河与贺兰舟三人。
正月是赵望河去的,三月陆逢春顶了一次,五月轮到贺兰舟,七月赵望春也去了一趟。
如今九月,又轮到了赵望河。
赵家男丁接连外出,家中只剩下一众女眷与年幼的孩子。
更麻烦的是,这灵矿服役之责,严禁由外人代劳。
否则,稍有灵石的人家,怕是都会花灵石雇人前去,以避劳役。
即便如燕家那般的大族,也是专由一些修为较低的族人,常年负责这类差事。
今日早饭时,赵望湖满脸期待地望着姐姐,“大姐,今天该轮到我跟你去打猎了吧?”
赵望春含笑点头,“是轮到你了。”
赵望湖几乎要跳起来,“太好了!这我天天练习庚金术和鬼影步,今天一定要大显身手!”
两人说着便朝门口走去。
赵望秋和二嫂贺兰舟也跟了上来,她们今日要去灵田干活。
四人刚踏出门槛,就被四个男人堵在了门口。
为首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马脸男子,练气五层修为,面色阴沉,毫不客气地喝道:“这是赵家吧?叫赵望夏出来见我!”
此人正是孙其峰。
赵望春见来者不善,左手一展,将三个家人护在身后。
赵望湖机灵地看了眼形势,转身就溜回屋里报信。
赵望春打量着眼前几人,虽觉有几分面熟,却确信从未见过。
又听对方直呼要找赵望夏,心下便猜是孙家族人。
母亲说过,孙家举家迁走,想必这些人是寻不着孙家,才来找赵望夏打听消息。
若是好言相问,倒也不妨细说。
可这般毫不客气,连自报家门都省了,谁愿理会?
赵望春眸光一凝,“阁下是?”
孙其峰冷哼一声,“我是赵望夏的叔爷爷。叫她或是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这是我们两家之事。”
他早打听过,赵家如今是赵望夏的母亲当家。
孙其峰的父亲孙振山,与孙明川的祖父孙振庭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按这辈分,孙明川见了他也得唤一声堂叔,赵望夏称他叔爷爷倒也不算错。
但燕山镇孙家与孙家洞村孙家,自孙振庭父亲过世后就已分家。
待到孙振庭的儿子去世,两家更是断了往来。
孙其峰虽曾数次前往燕山镇孙家,与赵望夏打过照面,可每次都是去看孙振庭死了没有。
赵望夏自然不认这门亲戚,更不会以叔爷爷相称。
赵望春镇定自若道:“我便是家主。有什么话,与我说便是。”
孙其峰双眼微眯,从鼻腔里拖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随即冷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绕弯子了。昨日我方得知,我那侄子一家连同仆役竟全部不知所踪。如今在这燕山镇,孙家就只剩下赵望夏一人。”
他语锋一转,目光锐利地逼视着赵望春,“那就请赵家主行个方便,放我们进去搜查一番,也好确认……她是否带走了我孙家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