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尖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直指朱棣胸口,破空而去。
曌儿冷冷注视着飞来的箭矢。
她一眼便看出,那三支袖箭最终只会落在她与祖父之间的空隙,伤不到任何人,便未做多余动作,在旁人眼中,仿佛惊呆了一般。
然而孙若微却不同。
刹那之间,她心头一片清明,诸多念头闪过——朱棣绝不能死。
此前朱棣已昭告天下,要将三万建文旧部召回应天处置。
若他在此时身亡,此事便成先帝遗诏,再难转圜。
新帝登基,为固皇位,绝不敢违逆先帝之愿,予人话柄。
因此,朱棣此刻绝不能死。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孙若微纵身扑上,挡在朱棣身前。
曌儿眸光一凝,掌中内力涌动,悄然按上孙若微后肩。
雄厚内力瞬间铺展,在她体表形成一道无形气膜。
三支袖箭穿透外衣,却被内力阻隔,纷纷坠地。
孙若微闭目待痛,却只觉胸口一震,并未感到疼痛,反倒有一股暖流自背后掌心传来。
她回头望向曌儿,眼中带着疑惑,随即眼皮一沉,昏倒在地。
曌儿轻轻扶住她,将她安置于地。
接下来的事,她不应当参与。
父亲正在高处注视,若孙若微一时冲动做出什么,便是自绝生路。
朱棣遇刺,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宴会场内顿时 * 动起来。
徐滨心中不解,孙若微为何要为朱棣挡箭。
但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即便没有她,行动也必须继续。
错过今日,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良机。
徐滨向身旁之人递了个眼色,吹响了怀中的哨子。
朱瞻基眼见孙若微倒地,心头仿佛被狠狠撕裂。
他嘶声高呼:“有刺客!护驾!快护驾!”
随即飞身冲向台阶,却被持刀的徐滨迎面拦下,二人顿时缠斗在一起。
为了此次行动,朱允炆倾尽所有珍藏。
徐滨得赐一瓶淡紫色神血,体质由此大幅增强,竟与服食过强体丹的朱瞻基战得难解难分。
汉王与赵王亦被人阻挡,无法靠近朱棣半步。
朱允炆此番孤注一掷,动用了全部力量。
潜入应天城的部下多达百人,混入万国大典的亦有数十。
除却牵制朱瞻基三人的黑衣人,余众皆扑向高台上的朱棣。
哨声响起刹那,潜伏于皇宫武库旁的黑袍人倏然现身。
武库守卫立即警觉,纷纷拔出腰间长剑,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此乃军事重地,不得靠近!”
黑衣人置若罔闻,步步逼近。
守卫首领见来者不善,挺剑疾攻。
然这些守卫终究是凡夫俗子,岂是黄卫级黑衣人的对手?甫一照面便已倒地。
黑衣人从守卫身上搜出武库钥匙,开启大门,取出怀中火折子掷入其中。
不过三次呼吸之间,轰然巨响震彻云霄,整座武库化为废墟。
剧烈的 ** 惊醒了应天城所有百姓。
人们纷纷涌出家门,互相探问:“方才是什么动静?我险些惊得闭过气去。”
“我才将孩儿哄睡,现下又被惊醒,正与他娘哭闹不休。”
“快看皇宫方向!宫里头出事了!”
“隔着这般远都能望见火光,莫非是武库炸了?”
......
皇宫之中,冲天火舌直贯苍穹,浓密黑烟几乎遮蔽整片天空。
猛烈 ** 震得殿宇瓦片簌簌作响。
宴会场内顿时大乱,宾客如受惊的兔群四散奔逃。
朱棣面沉似水,怒视武库方向。
这群逆贼,竟敢焚毁大明武库。
罪该万死!
皇宫卫队长听闻 ** 库 ** ,顿时大惊失色。
整个大明近八成的 ** 与 ** 皆储备于宫内的 ** 库中。
** 库一旦被毁,神机营的战力便将折损大半。
他急忙调集麾下官兵奔赴 ** 库救火,力求挽回部分损失。
而对朱允炆布置在宫外的潜伏人员而言,** 库的 ** 正是行动的讯号。
教坊司内,一道黑影翻窗潜入建文生母吕氏的居室。
正伏在吕氏身上的男子被突然出现的黑袍人惊得魂飞魄散。
他还未及出声呵斥,已被对方一刀断首。
黑袍人随手取了件衣衫披在吕氏 * 露的身躯上。
随即单膝跪地。
“太后来迟,属下罪该万死。”
吕氏灰暗的眸中终于泛起微光。
这些时日,她尝尽了人间至暗。
能在教坊司执事的 ** 岂是愚钝之辈?
从朱高煌与朱瞻基的态度便知他们深恶吕氏。
更明白朱高煌禁止吕氏留客过夜的深意。
这 ** 也是个机灵人。
特意将吕氏的价码压得极低,近乎白送,以此招徕顾客。
昔日能被选为懿文太子妃的吕氏,容貌本就不俗,多年养尊处优更添风韵。
因着价廉之故,一时门庭若市,客似云来。
前客方离,后客已至,连整衣的间隙都不曾给予。
起初吕氏尚自挣扎哭闹,吵着要面见朱棣。
然无人理会分毫。
教坊司的客人亦非善类,若吕氏不从便拳脚相向。
几番折腾下来,吕氏终是心如死灰,终日形同行尸。
她更不敢自戕——孙儿朱文圭尚在朱高煌手中。
若她寻死,朱高煌必会取了孙儿性命。
她赌不起这血脉相连的性命。
“是允炆遣你来的么?”
吕氏语带希冀。
此处毕竟是朱棣腹地,她的孩儿当真能遣人来救?
—————————
坤宁宫今夜未见徐皇后列席万国大典。
原是宫中迎来贵客——天一徐妙锦。
今日的天一褪去了素日里的尼姑袍,换上一袭淡黄色宫装,长袖轻盈飘逸。
眉间一点朱砂,柔化了她眉宇间惯有的傲气。
天一本是中山王徐达的幼女,徐皇后徐妙云的妹妹,名唤徐妙锦。
此刻,徐皇后、徐妙锦与常宁三人同坐在徐皇后的软榻上。
常宁握着徐妙锦的手,只觉触感清凉温润,如羊脂玉般细腻光滑,教她舍不得放开。
她不由叹道:“小姑,多年未见,你的肌肤依然这般好,连我身为女子都舍不得松手了。”
徐妙锦脸一红,将手从常宁掌中抽回,没好气地轻点她的额头:“好你个常宁,竟敢取笑起小姑来了。”
说罢伸手去搔她的痒。
常宁被挠得在榻上翻滚,笑得眼泪直流,连声讨饶:“小姑,我知错了,再不敢笑你了,饶了我吧。”
徐皇后见两人闹得差不多了,也开口劝道:“好了妙锦,别欺负常宁了,她哪经得起你这样闹。”
徐妙锦这才意犹未尽地收手,顺势倒在软榻上,舒服地舒展身子:“还是宫里的床舒服,我那儿硬得睡一夜就腰疼。”
徐皇后轻拍她的腿,语带责备:“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没规矩,整日‘死’啊‘死’的挂在嘴边,成何体统。
当初就叫你别去庙里,你偏不听,如今知道后悔了吧。”
她对这个妹妹再了解不过,从小教她大家闺秀的礼仪,她却总是左耳进右耳出。
自徐皇后嫁给朱棣,更没闲暇管她,只得由着她去。
徐妙锦听着姐姐的唠叨,默默不语,神色略显黯然。
徐皇后见状,知道自己失言,轻叹一声。
终究是命运弄人。
正待再说些什么,忽听宫外传来一声震天巨响——
“轰!”
整座坤宁宫随之震颤。
徐皇后猛地起身,快步走出宫门,望向火光冲天的方向,神色顿变:“不好,建文他们炸了 ** 库!妙锦,你快去看看。”
今夜朱棣的计划她略有耳闻,但 ** 库一事,显然不在预料之中。
徐妙锦起身下床,来到徐皇后身旁,仰头望向被浓烟笼罩的夜空。
“姐姐,他正在天上看着呢,眼下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我此时前去只会添乱,况且……我还没准备好与他相见。”
……
教坊司内。
黑袍人垂着头,不敢直视未着寸缕的吕氏。
“太后,陛下此刻就在应天,请您速速更衣,属下即刻带您离开。”
吕氏浑身一颤,不敢耽搁,匆忙下床穿衣。
但她心中仍不安稳——应天城里还住着那位杀神。
“皇上现在何处?可还安全?朱高煌那逆贼就在应天,万万不能让陛下落在他手中!”
当年朱高煌一剑破开皇城,单枪匹马杀入宫闱的景象,至今仍深深刻在她脑海里。
那根本不是朱允炆所能抗衡的存在。
她宁愿此生永困教坊司,也不愿朱允炆遭遇不测。
那是他们这一脉最后的希望。
“太后放心,燕王已被陛下引至奴儿干都司,一时半刻回不来的。”
黑袍人这番话让吕氏稍感安心,长舒一口气。
只要那人不在,一切就好办。
……
黑袍人搀着吕氏来到窗边,打算带她越窗而逃。
这时,一道慵懒的嗓音传入二人耳中:
“二位,明明有门却不走,偏要跳窗,未免太失礼了吧?”
黑袍人身子一僵,缓缓转头,只见一名身着玄黑战甲的男子盘膝坐在桌上。
他立即横刀护在身前,摆出要与玄二交锋的架势。
玄二摇了摇头,身形如鬼魅般掠过黑袍人身侧。
轻而易举便结果了他的性命。
吕氏惊恐地缩向窗边,失声尖叫:
“别过来!再靠近我就跳下去!”
玄二冷笑着,一记手刀将她击昏。
此时房门忽被推开。
玄三提着两名黑袍人走进来,随手将人丢在地上,拍了拍手。
“城门口朱文圭那儿还有十余名黑袍人,已被玄四玄五解决了。”
“我手上这两个是闯进马氏房中意图救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