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时候别人不需要你的米,所以我们先把米换成大家都愿意收的东西,叫做‘钱’,再用钱去换想要的。
这个过程,就叫‘买’,明白吗?”
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样聊了起来。
很多寻常事物小花都不明白,朱高煌总是用简单的话讲给她听。
上官嫣然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她没想到这个冷着脸将她强抢回来的王爷,竟有这样温和的一面。
她原以为他生性凉薄。
上官嫣然隐约猜到了小花的身份。
对这个身世凄苦的小姑娘,她充满同情。
本该是大明的郡主,却从小流离失所,受尽磨难。
玄一不敢怠慢朱高煌的吩咐,跑遍了应天有名的酒楼与小吃摊,把所有食物用油纸包好带了回来。
他一样样拆开油纸,摆在桌上:烧鸡、烧鸭、烧鹅、蒸鱼、油炸臭豆腐、鸭血豆腐汤、锅盔、卤肉、馄饨、糯米藕……凡是应天能买到的,几乎都买全了。
效果立竿见影。
刚刚还在聊天的小花已经心不在焉,眼睛直直盯着满桌菜肴。
朱高煌轻笑:“去吃吧,都是你的。”
小花开心地走到桌边。
各种香气扑鼻而来,交织在一起。
她心想,或许孙姐姐曾说的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可真要吃了,她却停住了——这些东西她从未吃过,不知如何下手。
朱高煌看出她的为难,走上前撕下一只烧鸡腿,递给她。
“像我这样,用手拿着吃。”
他说着,咬了一口自己手中的鸡腿。
小花很聪明,立刻学着他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吃了起来。
父女俩吃得津津有味,竟然把玄一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一扫而空。
朱高煌习武之人,饭量本就惊人。
而小花,是他武破虚空时留下的血脉,天生就继承了他的部分能力——食物一入腹便迅速消化,滋养全身。
饱餐过后,朱高煌用袖口轻轻擦去小花嘴角和手上的油渍,雪白衣衫上顿时留下一块显眼的油斑。
“嫣然,带她去洗个澡吧。”
上官嫣然点头上前,伸手想牵小花,小花却一溜烟躲到了朱高煌身后。
除了让她天然感到亲近的朱高煌,她谁也不信。
朱高煌蹲下身,扶着小花的肩柔声说:“别怕,这位姐姐不会伤害你。
你先跟她去洗澡,一会儿我再陪你,好不好?”
小花犹豫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跟着上官嫣然去了。
两人一离开,朱高煌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玄一,说清楚怎么回事。”
玄一单膝跪地,禀报道:“殿下,末将是在追捕建文余党时发现郡主的。
当时她手脚都锁着铁链,其中一个余孽还想伤害她,却被一名女子拦下。
那伙人似乎知道郡主的身份,还拿她威胁末将。
末将不敢拿郡主安危冒险,只得放那女子离开。”
“不过,那个企图伤害郡主的人,以及那女子的父亲,都被末将擒住,现关押在锦衣卫昭狱。
末将下手较重,两人皆已重伤,已命锦衣卫寻大夫吊住他们的性命。”
朱高煌冷笑一声:“原来是建文余孽……怪不得本王整整寻了十二年都杳无音讯。”
“看来当年,我还是太心软了。”
“玄一,我记得朱允炆那畜生,尚有一子存活于世?”
当年朱高煌攻破应天,朱允炆早已携几名大臣潜逃,连妻儿与生母都弃之不顾。
朱高煌杀了朱允炆之弟朱允熙泄愤,其余人则一个未动。
**玄一颔首。
“自皇上登基,便将建文帝生母吕氏、皇后马氏,及其子朱文圭软禁于中都广安宫。”
老头子终究是心软了,留着这些祸害又有何用。
不如当初一刀了断。
不过,让他们活到如今,或许并非坏事。
朱高煌嘴角掠过一丝冷酷的笑意。
“派人去将他们带来。”
既然朱允炆敢如此对待我的女儿,便休怪我无情。
玄一拱手领命,转身离去。
……
上官嫣然领着小花来到燕王府的浴房。
她将烧滚的热水倾入浴桶,又兑了些凉水。
伸手试了试水温。
正合适。
撒下一把花瓣,飘散在水面上。
小花睁着好奇的眼睛,看上官嫣然忙碌。
一切准备停当。
上官嫣然挽起衣袖。
“郡主,把衣裳脱了,我来帮你沐浴。”
小花顺从地脱下身上的脏衣。
上官嫣然却怔住了。
只见小花周身遍布伤痕,有鞭痕,有棍印,甚至还有……烧灼的痕迹。
新旧伤痕层层交叠,许多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上官嫣然指尖轻触那些伤疤,声音发颤:“疼么?”
小花歪头想了想。
“起、起初很疼……过一阵,就、就不疼了。”
上官嫣然掩住唇,强抑哽咽。
还是个孩子啊,他们怎能忍心下如此狠手?
这满身伤疤,莫说孩童,便是成人也难以承受。
小孩子最是怕疼,小花究竟经历了多少磨难,才会说出“不疼”
这样的话。
她红着眼眶,将小花轻轻抱进浴桶。
温水触及伤口,小花疼得蜷起身子,微微发抖。
即便如此,
她始终没有喊一声疼。
多么坚韧的孩子。
上官嫣然眼眶湿润,轻柔地掬水,淋湿小花的头发。
一下一下,理顺那干枯打结的发丝。
一边轻声问起她过往的经历。
小花断断续续地描述着自己过往的日子。
声音里没有波澜,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当身体渐渐适应了水温,那些伤口也不再疼痛。
暖意包围着小花,让她昏昏欲睡。
她竟就这样沉入了梦乡。
这也难怪。
从前她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更别提像样地洗个热水澡了。
上官嫣然替小花洗净身子,换上干净的里衣。
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
随后,她找到了朱高煌。
见上官嫣然眼圈泛红,朱高煌还以为是小花不懂事惹恼了她。
“怎么回事?小花惹你生气了?”
上官嫣然摇了摇头,深深吸了口气。
“王爷,郡主身上……布满了伤痕,层层叠叠。”
“郡主说,那些人将她锁在门外,不给她饭吃,逼她做许多重活,稍有不顺就动手打她。
寒冬腊月,连件御寒的衣物都没有。”
“就连他们心情不好时,也会拿郡主出气。”
“他们根本不是人,是畜生。”
说到这里,上官嫣然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
这哪里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但凡还有一丝人性——
又怎会如此对待一个小女孩?
朱高煌闭上了双眼。
再度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血红。
暴戾的气息如浪潮般层层荡开。
汹涌的杀意,像是饿了数日的猛虎嗅到血腥,一波波冲撞着他的理智。
应天城上空,浓重的血云铺天盖地压下,令人窒息,仿佛要将整座城池笼罩。
朱高煌早已是武道巅峰,破碎虚空之境,能与天地共鸣,一举一动皆引动天象。
此刻,苍穹似乎也感应到他毫不掩饰的滔天杀意。
惊雷滚滚,世人惶惶,如临天罚。
庞大的应天城在这雷霆之怒下,显得如此渺小。
城中的修罗卫齐齐吐血,惊骇地望向天空。
常人五感迟钝,未能察觉,但他们身为武者,清晰地感受到血云中弥漫的恐怖气势。
尚书房中,朱棣看着突然现身、口吐鲜血的黄七,神色骤变。
“你这是怎么了?”
有人问道。
这些年来,黄卫除了负责保护他,还执行了许多秘密任务,从未有人受伤。
可今天他却突然吐出一大口血,这让朱棣感到十分担心。
黄七擦去嘴角的血迹,说道:“末将没事,只是殿下怒气冲天,引动天地异象,末将实力低微,承受不住这股气势。”
朱棣神色一紧。
老四为何如此愤怒?难道又是朱瞻基那小子惹了祸?他立刻吩咐:“小鼻涕,快去燕王府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
燕王府内,上官嫣然跌坐在地,满脸惊恐。
她离朱高煌最近,感受也最为强烈——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煞气冲天的绝世凶兽。
站在朱高煌身旁,连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朱允炆,我要你死!”
朱高煌的声音如洪钟般震耳欲聋。
天空血云翻涌,雷声轰鸣,仿佛在回应他的怒吼。
一些迷信的百姓惊呼:“雷公发怒了!”
整个应天城都听见了这句话。
“朱允炆是谁?谁要杀他?”
有人悄声议论。
“嘘,别乱说,那是十二年前的皇上。”
“朱高煌又是谁?为何要杀朱允炆?”
“不知道,别多管闲事,快下雨了,赶紧回家吧。”
……
空中渐渐下起暴雨,雨中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只是寻常人难以察觉。
路上的行人纷纷抱怨雨来得太突然,匆忙往家赶。
朱高炽刚下朝就被下人匆忙拉回,还未进家门,便望见天空中翻滚的血云。
他本就凝重的脸色更加严肃——这血云,难道是老四引起的?他记得,上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还是他们在北平的时候。
老四离开京城那天,天色也是如此。
血色云层翻涌,雷鸣阵阵不休。
这般景象,定然是老四引发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让老四这般震怒?
下人见朱高炽立在门前出神,迟迟不入门,忍不住上前催促:“太子爷,您快些进去吧,太子妃急得不行了。”
朱高炽被这一声拉回神,意识到此刻不是深思之时。
自己的孩子还不知是何情形。
他拖着臃肿的身子,匆忙步入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