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五点，天刚蒙着层薄得像纱的雾，小区路灯的光透过雾晕成一团团黄糊糊的光晕，凌建国推着辆半旧的蓝色三轮车从单元门出来，车把歪得像被人拧过，车轮转起来 “吱呀吱呀” 响，跟老头咳嗽似的。
别人不知道的是，这辆三轮车昨天可不是这样，昨天凌建国带着张秘书去二手市场亲自挑的一辆挺结实的二手三轮车!
因为不会骑三轮，买了之后就让张秘书坐在车后斗给他壮胆，准备一路练车自己骑回去。
结果没骑几下，三轮车失去平衡一边轮胎翘了起来。眼看马上就要翻了，他本能反应跳下来了。然后眼睁睁看着轮子翘得更厉害的三轮车带着喊着“哎！哎！哎！”的张秘书向着绿化带冲去。
扑腾了好一会，高瘦的张秘书才从绿化带钻出来，一脸茫然地站在路边，手里拿的鳄鱼皮小公文包被磨了个窟窿，淡色定制西服，袖口开始撕裂到咯吱窝。一头原本油光发亮的大背头，变成凌乱的杂毛挂在脑门上，脑袋上还顶着几片树叶。金丝边眼镜歪歪的挂在脑袋上，左面镜片已经丢了，右面镜片布满了裂纹。左脚蹭亮的尖头小皮鞋划拉了个小口子，右脚只剩下一双露出大脚趾的白色袜子，脚指头上还沾着一块泥巴。
现在放在车斗里的是一个印着牡丹饼干的铁盒子，铁盒子上放着刮鳞刀，还有一个包着红色丝布的电子秤和四个盖着透气的网纱泡沫箱，最左边一个箱子还印着海臻鲜字样。
活鱼在 “扑腾扑腾” 甩尾巴，溅得箱壁全是水。凌建国怕鱼跳出来，特意用麻绳把纱布和箱子捆了两道，结果绳子没系紧，路过单元门外面减速带的时候”噗通“一声，其中一道绳子嘣断了，一条鲫鱼 “嗖” 地跳了出来，正好落在张大爷晨练的太极剑旁边，吓得张大爷手里的剑 “哐当” 掉地上。
“小凌你这是卖鱼还是放鱼啊？快抓！别让它跑了！”
凌建国赶紧刹车，蹲在地上抓鱼 —— 那鲫鱼滑溜溜的，跟抹了油似的，他抓一次滑一次，手指还被鱼鳞刮了下，疼得龇牙咧嘴。最后还是张大爷用太极剑鞘帮着挡了下，才把鱼塞回箱子里。
凌建国擦着汗，脸涨得通红：“对不住张叔！这活鱼太调皮了，比我家那混小子还难管！”
就这样，平时走路也就三分钟的路程，凌建国硬是用了十多分钟才到。
望江小区菜市场不大，也就几十个固定摊位，大多是小区街坊在经营。之前凌建国就来踩过点，盘下一个摊位，还给各位摊主送了圈水果当见面礼，现在彼此都熟络了。
卖青菜的王婶已经把水灵的小白菜摆成一排，见凌建国搬着泡沫箱过来，赶紧招手。
“老凌，你位置我都给你收拾好了，就在我旁边，好位置，挨着水电表箱，还能挡点风！”
凌建国连忙道谢，把泡沫箱挨个摆到摊位上。这些鱼也是手下张秘书昨晚送的 。
昨晚张秘书又拎着一个新换的黑色公文包，脑门上贴着创可贴，趁夜色把箱子塞进楼道，还反复叮嘱。
“老板，这几个泡沫箱里有一箱是海臻鲜的特级松江鲈鱼，您知道的，海臻鲜是咱集团控股的高端品牌，千万别跟其他普通鱼混了！”
当时他在想着白天的事呢，也没在意听。
等他打开到装鲈鱼的那个泡沫箱盖时，瞬间愣了 —— 箱里的鱼通体银白，鳞片泛着珍珠光，鱼鳃是鲜亮的橙红色，比超市的普通鲈鱼看着精致不少，透着股 “金贵” 劲儿。可他转念一想：集团旗下的鱼品质好正常，普通鲈鱼养得好估计也这样；再说，小区街坊大多是普通住户，哪会认什么高端水产品牌。
“管他呢，先练练手！”
说着，他从布袋里掏出刮鳞刀和电子秤，刚握住刮鳞刀，旁边就有人搭话了。
王婶凑过来笑道。
“老凌，你这握刀姿势不对啊，跟握宝剑似的！得刀刃贴鱼身轻轻刮，不然鱼鳞飞得到处都是，一会儿李婶买豆腐该嫌脏了。”
凌建国老脸一红，赶紧调整姿势，伸手去抓鱼 —— 鱼尾巴一甩，溅了他一脸水。周围摊位的街坊 “哄” 地笑了，隔壁卖猪肉的刘叔探过头。
“凌师傅，您这是第一次摸活鱼吧？要不要我帮你刮两条？”
凌建国赶紧摆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练练就会！”
这话刚落，一位大妈就凑过来问。
“老板，你正杀的这鱼多少钱一斤啊？”
凌建国瞬间懵了 —— 昨晚光记着 “别露馅”，忘了定价格！他偷偷瞥了眼斜对面的鱼摊，普通鲈鱼标着 18 元 \/ 斤，赶紧扯着嗓子喊。
“大姐，自家养的新鲜鲈鱼，十五块一斤！我正杀的这条刚称过，一斤半，二十二块钱行不？”
大妈愣了愣，随即点头。
“行！你这鱼看着新鲜，还是咱小区自己人卖的，实惠！”
这时，住在小区的陈大爷拎着菜篮子过来了，看着旁边泡沫箱里的草鱼和鲫鱼喃喃：“嗯，这鱼品质确实不错！” 可当他看到凌建国手里的鱼时，瞬间一愣，赶紧掏出老花镜蹲到装鲈鱼的泡沫箱边，手指轻轻戳了戳鱼腹，又翻了翻鱼鳞，突然 “哎哟” 一声。
“小伙子，你这鱼…… 是海臻鲜的特级松江鲈鱼吧？你看这鱼鳞上的暗纹，还有这鱼鳃的颜色，我女婿上个月托关系买了两条，花了一千六，合着一千二一斤呢！你怎么卖十五块？”
周围买菜的人瞬间炸了锅，手里的塑料袋都忘了攥紧。
“海臻鲜的松江鲈鱼？我上次在饭店点过，一小条就三百多！”
“快给我称三条！我妈住院正想补补！”“别挤别挤，都是街坊，给我留两条！”
人群像潮水似的涌过来，有人差点把鱼摊的木板挤塌，连卖豆腐的李婶都丢下摊子，举着钱喊。
“给我来一条！我今天不开张了，先抢鱼！老凌，鱼不用你杀，我们自己来！”
凌建国被推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电子秤被碰得 “嘀嘀” 响，活鱼在秤上跳，数字乱闪。有人帮他按住鱼，有人帮他收钱，还有人帮他捡掉在地上的塑料袋
没等他想明白，五十多斤鲈鱼就被抢空了。最后一个没抢到的大妈硬是塞给他个苹果说道。
“小伙子，明天一定多带点，我凌晨三点就来等你！你这鱼比专卖店里便宜太多，太实在了！”
凌建国擦着满头大汗，手里攥着大妈塞的苹果，苹果还带着点体温，他看着空落落的泡沫箱，心里琢磨。
“不就便宜三块钱吗？怎么跟抢黄金似的？难道真是我定价太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