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艰辛筹备,如同一根紧绷的弓弦。岩洞旁的空地上,一座暗红色、形似倒置巨碗的炼铁炉已然矗立。炉体由精心挑选的耐火粘土混合砂石、切碎的坚韧藤蔓纤维,一层层夯筑而成,外表虽显粗糙,但结构严谨,出铁口、出渣口、鼓风口一应俱全。旁边,是那座用石块和厚重木材拼合、密封良好的磁力鼓风机外壳,一根粗陶管将其出风口与炉体下方的进风口紧密连接。
炉前空地上,分门别类堆放着林凡这半月来的心血:敲碎至拳头大小、富含磁铁矿的优质矿石;烧制好的大量木炭,黑亮整齐;砸成粉末的石灰石熔剂;几个厚陶土坩埚和长柄耐火陶勺;以及一整套用湿兽皮和木片制作的简易防护面罩、手套。
林凡站在炉前,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炭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祭祀前的肃穆气息。他最后一次检查所有环节:炉壁阴干透彻,无裂缝;鼓风机叶轮转动灵活;工具就位;水源就近。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手心微微冒汗。这不是恐惧,而是面对重大挑战时的兴奋与凝重。
成功,则一步跨入铁器时代,锻造利刃,真正掌握改变命运的力量。
失败,则半月心血付诸东流,甚至可能面临炉毁人伤的险境。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朝阳初升,风和日丽,是开炉的好时机。不再犹豫,林凡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走向炉前。
“开炉!”他低声自语,如同仪式开始的号令。
第一步:筑炉与装料。
林凡用长柄木锹,先将大块的木炭在炉缸底部铺了厚厚一层,作为底火。然后,按照反复推演的最佳配比,一层矿石、一层木炭、再撒上一层石灰石粉末,如此交替,仔细地填入炉中,直至将炉膛填满至炉喉下方。每铺一层,他都用长棍轻轻捅实,确保料层之间留有必要的空隙,便于气流通过。整个过程谨慎而有序,如同进行一场精密的化学实验。
第二步:点燃与初期燃烧。
装料完毕,林凡通过炉顶的加料口,投入几根浸透油脂的松木引火棒,然后用一根长杆绑着的火把,小心翼翼地从下方风口伸入,点燃引火物。
橘红色的火苗起初微弱,贪婪地舔舐着周围的木炭,发出噼啪的轻响。烟雾从炉顶袅袅升起。林凡没有急于鼓风,而是耐心等待底火逐渐蔓延,木炭开始大面积泛红。这是“预热”阶段,让炉体慢慢吸收热量,避免急热开裂。
第三步:磁力鼓风,全力燃烧!
约莫一小时后,炉内已是一片暗红,热浪扑面而来。关键时刻到了!
林凡退到安全距离,目光锁定鼓风机外壳外壁上的那个标记点——内部叶轮轴心对应的位置。他事先准备好的、一块蕴含强磁性的磁铁矿圆片,正放在旁边。
他凝神静气,将精神力集中。意念驱动之下,那块磁铁矿圆片缓缓悬浮而起,稳稳地贴在标记点上。
“开始鼓风!”
林凡心中默念,全力催动磁力果实能力!
嗡——!
磁铁矿圆片骤然开始高速旋转!起初还有些晃动,但很快在林凡精准的操控下变得稳定。通过磁力耦合,密封风箱内部的木质叶轮被无形之力带动,同步疯狂旋转起来!
呼——!!!
一股强劲、持续、发出低沉呼啸的气流,瞬间通过陶管,猛烈地灌入炉膛!
奇迹发生了!
原本只是暗红的炉火,在得到充足氧气的助燃下,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暴涨!颜色从暗红变为亮红,再变为刺眼的橙黄,最后,炉膛深处甚至泛起了白炽的光芒!温度急剧攀升,周围的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起来,热浪灼人,逼得林凡不得不再次后退几步。
“成功了!磁力鼓风……这风力和持续性!”林凡心中狂喜。这效果,远超任何人力风箱!持续不断的高速气流,仿佛给炉子安装了一个强大的“肺”,让燃烧效率达到了一个原始手段难以企及的高度!
他小心地维持着磁铁矿片的转速,并通过炉壁预留的、嵌着透明云母片(幸运地在溪边发现)的观察孔,密切关注着炉内情况。矿石在高温下开始软化、发红,与熔剂反应,形成初步的熔渣。
第四步:熔炼与出渣。
持续鼓风加热数小时后,炉温已达到惊人的程度。林凡通过观察孔看到,炉内的矿石块已经不再是固态,而是变成了粘稠的、亮红色的糊状物,表面漂浮着一层颜色更浅、流动性更好的熔渣。
“是时候了!”林凡判断。他小心翼翼地将鼓风强度略微调低,维持高温。然后,他迅速戴好湿皮手套和面罩,手持一根长长的、头部包裹着湿泥的铁钎(用最早那点废铁料勉强打制),走到炉体侧面的出渣口前。
出渣口用湿泥塞封着。林凡看准时机,用铁钎猛地捅开泥塞!
嗤——!
一股炽热、亮黄色的熔渣如同黏稠的糖浆,瞬间从洞口流淌而出,落入下方事先挖好的渣坑中,发出滋滋的响声,腾起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熔渣的顺利排出,意味着反应良好,杂质正在被分离。
第五步:出铁!见证奇迹!
排渣之后,林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最关键的时刻来临了——出铁!他再次调整磁力鼓风,保持稳定风量。然后,他换上一根更细长的铁钎,走到位置更低的出铁口前。出铁口同样用湿泥封堵。
成败在此一举!
林凡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集中全部精神,将铁钎对准出铁口的泥塞,用力一捅!
泥塞应声而开!
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一道无法形容的、比熔渣更加耀眼、更加炽热的亮白色炽流,如同压抑已久的岩浆,从洞口奔涌而出!它不再是糊状,而是真正的液体!光芒夺目,仿佛液态的太阳,带着融化一切的高温,流入下方早已准备好的、内壁铺着厚厚一层沙土(防止粘黏)的陶制模具中!
铁水!是铁水!
林凡瞪大了眼睛,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绚烂而又充满力量的一幕。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被熔化的特殊气味,热浪几乎让人无法呼吸。铁水在模具中缓缓流动,表面因为接触空气而迅速氧化,形成一层暗色的浮渣,但内部依然散发着白热的光芒。
他成功了!他真的用这座亲手建造的土炉,炼出了铁水!
当模具被铁水注满,出铁口不再有液体流出时,林凡用备用的湿泥迅速封堵出铁口和鼓风口,让炉子自然冷却。他撤去磁力,鼓风机停止运转。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炉体在高温下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林凡瘫坐在地上,汗水早已浸透全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精神和体力的双重透支让他几乎虚脱。但他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灿烂的笑容。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盛满炽热铁水的模具,目光灼灼,仿佛在看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铁水在模具中慢慢冷却,由亮白变为暗红,最后凝固成一块形状不规则、表面布满蜂窝状孔洞、颜色暗沉的黑灰色金属块——这就是海绵铁,是矿石经过初步还原得到的、含有较多杂质和熔渣的原始铁块。
它粗糙,丑陋,远非精钢。但此刻,在林凡眼中,它比任何黄金宝石都要美丽!这是文明的火种!是力量的开端!
他挣扎着爬起来,用铁钳小心地将这块尚有余温的海绵铁夹起,放在一块石板上。指尖触碰那粗糙的表面,传来坚实的金属触感。
“第一步……终于……迈出去了!”林凡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
有了这第一块铁,他就能打造更耐用的工具,改进炉子,炼制更多、更好的铁,乃至向钢迈进!有了铁,真正的武器、坚固的船钉、乃至更复杂的工具,都将成为可能!
夕阳西下,将林凡的身影和那座沉默的炼铁炉一同拉长。他握着那块沉甸甸的海绵铁,望向大海,心中豪情万丈。荒岛求生篇,已彻底成为过去。从今天起,他正式踏上了……荒岛工业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