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老栓要继续施压,可能说出“滚出去”之类的话时,沈烨猛地抬起头,打断了他。
“爷爷!”
沈烨声音提高,带着一种决断:
“正要跟您说这事。我和林薇同志是正经处对象,虽然犯了错误,但我们是认真的。”
“我这就去大队部开介绍信,今天就去公社把结婚证领了!绝不给家里抹黑,给她一个交代,也绝不让别人有机会说我们沈家欺负知青!”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连一旁的王桂芬和沈建国都惊呆了。
他们知道儿子说要负责,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果断!
沈老栓被打断了话头,噎了一下,死死的盯着沈烨,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
但沈烨眼神坦荡,语气坚决,让他找不出什么毛病。
领证?
这确实是最能堵住悠悠众口、把事情定性下来的办法。
可这件事情乃是他们算计的,为的是想让他身败名裂,可不是让他白白娶个城里知青,还是用这种方式,让他觉得膈应。
可事到如今,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自己总不能逼着孙子去死吧?
至少表面上不能。
刘红霞撇撇嘴,想说几句风凉话,却被沈建军拉了一下。
沈老栓沉吟了片刻,重重哼了一声:
“算你小子还有点担当!赶紧把这事办了,别拖拖拉拉再出幺蛾子!要是再弄出什么事,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他没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算是默认了这个处理方式。
“哎,知道了爷爷,办完我就上工去挑河泥。”
沈烨再次低下头,恭敬应道。
沈老栓这才觉得面子找补回来一点,又训斥了沈建国几句要管好儿子,这才带着一家子心满意足,拿着肉离开了。
院门关上,院子里一片寂静。
王桂芬看着儿子,嘴唇哆嗦着:
“小烨,你真要去领证啊?这。。。这。。。”
“娘,这是最快最省事的办法。”
沈烨语气平静:
“只有领了证,她才是名正言顺的沈家人,爷奶和三叔他们才没借口再拿这事逼我们,外面那些闲话也能消停点。”
他看向那紧闭的里屋门,声音不大却清晰:
“除非,她想顶着破鞋的名声被拉去批斗,或者现在就被送回城里,让她爹妈的脸丢尽。”
里屋,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带着泣音的抽气声。
沈烨不再多说,拿起一个冰冷的窝头啃了两口,对父母道:
“爹,娘,我这就去大队部开介绍证明,你们赶紧吃饭,一会还得上工。”
这事他必须要快,必须在所有人,尤其是林薇反悔或者周伟民那边得到消息作出反应之前,把这件事作实!
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院子,沈烨便朝着生产大队部的方向走去,背影决绝。
院子里,王桂芬和沈建国面面相觑,最终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
沈红梅看着弟弟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里屋,林薇瘫坐在炕沿上,脸色惨白如纸,手指死死抠着炕席,抠出了血印子。
结婚证。。。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
她还有选择吗?
沈烨大步流星地朝着生产大队部走去。
清晨的村子还没完全苏醒,只有零星几户炊烟升起,但已有早起的村民在自家门口洗漱或准备农具。
看到沈烨走过,原本的低声交谈戛然而止。
几个蹲在墙根抽旱烟闲聊的老汉停下了话头,目光复杂地在他身上扫过,带着审视和一点不易察觉的敬畏。
一个端着盆倒水的妇人,看见他立刻扭过头,假装没看见,但眼角余光却死死跟着他。
“啧,看,就是他,沈家老大那个小子。。。”
“听说了吗?昨天打了老大一堆东西,獾子狍子都有!”
“运气真好。。。不过惹了沈老栓不高兴,一大早堵门骂呢。”
“何止,还有那女知青的事呢。。。不清不楚的。。。差点就被当成搞破鞋了。。。”
“看他这方向,是去大队部?这么早,干啥去?”
低低的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虽然刻意压低了,却又确保能让他隐约听到几分。
好奇、嫉妒、鄙夷、幸灾乐祸。。。各种情绪混杂在那些目光里。
沈烨面不改色,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但脊背却是挺得更直了些。
他早就料到会是这样。
在这个闭塞又没有任何娱乐项目的小村庄里,稍微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更何况他昨天和今天搞出的动静。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暂时让人摸不透,不敢轻易招惹,但又不能显得太过强势,以免成为众矢之的。
快到大队部门口时,迎面撞上了生产队的记分员,也是村里有名的快嘴婆王婆子。
王婆子挎着个篮子,看到沈烨,眼睛瞬间亮了,像是看到了什么绝佳的八卦材料,脸上立刻堆起了假笑:
“哎呦,这不是烨小子吗?这一大早的,去哪啊?”
眼睛却不住地往他身后瞟,似乎想要看看那女知青有没有跟着。
沈烨停下脚步,脸上挤出一点符合他年龄的腼腆和为难道:
“王婶子早,我去大队部开个证明。”
“开证明?开啥证明?”
王婆子立刻追问,兴趣更浓了。
沈烨垂下眼帘,声音不大,但足够附近几个竖着耳朵偷听的人听见:
“就。。。就是和林薇同志的结婚证明。。。昨天。。。昨天是我俩不是在稻草垛里逮耗子吗,被不知道哪个缺德带冒烟,死一户口本的东西造谣,说我们乱搞男女关系。”
“我觉得有些对不起人家姑娘,害她名誉受损,便想着得担起这个责任。”
他这话说得怨念极重,甚至有点赶鸭子上架的不满,顿时引得周遭一众偷听的“闲人”面色大变。
要知道,昨天事情发生之后,他们可没少在背地里编排沈烨,都恨不能将他俩拉出去游街示众。
要不是后来听说人家两个本来就在处对象,又怎会放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