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盖的土坯房在秋日的阳光下慢慢晾干。
沈烨家的生活似乎暂时回归了平静。
公社那边没有再来人,关于“投机倒把”的举报仿佛石沉大海,没了下文。
村里人虽然依旧议论,但见沈烨每天照常参加生产队劳动,家里也只是多了间普通的土坯房,那股嫉妒的风潮似乎也慢慢平息了一些。
三叔沈建军一家和爷爷沈老栓那边,也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烨投出的那几封举报信起了作用。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沈烨能清楚的感觉到,偶尔遇到三叔、三婶的时候,对方明显眼神躲闪,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与怨恨,而不再是之前的纯粹嫉恨。
爷爷沈老栓那边更是深居简出,仿佛一下子老实了许多。
没人上门找麻烦,沈烨自然也乐得清静。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自己必须充分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
沈烨再次通过那条狭窄的“兽道”钻入天坑。
眼前豁然开朗,阳光从顶部的裂缝洒下,湖面平静如镜。
但沈烨却没有被眼前宁静祥的气氛所蒙骗。
几次探索下来,原本心中的兴奋,渐渐被一种沉重的敬畏所取代。
这天坑,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大得多。
之前,他尝试沿着湖边向一个方向进发。
可走了大半天,眼前的景象依旧陌生,湖岸线曲折蜿蜒,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远处是更加茂密、从未被人类踏足过的原始森林,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根本望不到边界。
而另一侧则是陡峭的、无法攀爬的环形崖壁,向上延伸,最终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蚂蚁爬进了一个巨大的碗里,连碗底的十分之一都没探明白。
更让他心悸的是,从这片广袤区域的深处,时常会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
白天的时候还一片静谧,可一旦到了傍晚或者天气阴沉时,悠长而瘆人的狼嚎会顺着山谷回荡,有时还能听到低沉如闷雷般的熊吼,甚至偶尔还夹杂着一两声极具穿透力、让人血液几乎凝固的虎啸!
这些声音距离或远或近,但每一次都能让沈烨背脊发凉,血压飙升。
他毫不怀疑,在这片与世隔绝的秘境深处,存在着足以轻易撕碎他的大型猛兽。
那些散落的骸骨,就是血淋淋的证明。
孤身一人,他不敢冒险深入。
每一次进入天坑,他都只敢在湖泊入口附近相对熟悉的区域活动。
这里视野开阔,万一有危险,自己也能第一时间逃回“兽道”。
原本计划的大规模探索和资源开发,被现实硬生生压成了小心翼翼的外围活动。
每次有空前来探索,他都会捕捞一些湖里的鱼虾。
这里的鱼虾肥美异常,而且似乎因为缺乏天敌的缘故,数量极多。
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很轻易就能装满带来的背篓。
不过,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和关注,他严格限制了捕捞数量,每次所需的数量不等,绝不贪多。
这些珍贵的河鲜,他不再轻易在本地出手。
每次从山里回来,背篓里除了掩人耳目的普通山货,底层总是藏着用湿水草包裹好的鲜鱼活虾。
他通常选择在天黑后,悄无声息地前往黑石镇甚至更远的县城。
那里有药材收购老板介绍的“特殊客户”,都是些有门路、出得起高价也守口如瓶的人。
交易通常在昏暗的后街或者偏僻的院落进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话语不多,彼此心照不宣。
偶尔,他也会挑一些品相普通的鱼,大大方方地送去国营饭店。
饭店的采购员老张已经跟他成了熟人,知道他“打猎”有一手,总能弄到些好东西。
“哟,小沈又来啦?今天这鱼不错啊,挺肥!”
老张轻车熟路的过秤付钱,偶尔还会调侃两句。
“嗯,张哥,今天运气好,碰上个水洼子。”
沈烨每次脸上都是符合他年龄的憨厚笑容:
“以后有啥好货,我还给您送来。”
国营饭店成了他一个很好的掩护,几次下来,村里人甚至公社的人都知道沈烨打猎厉害,偶尔能弄到鱼卖给饭店,赚点辛苦钱,合情合理。
只是没人知道,他送去饭店的,不过是九牛一毛。
真正的大头,都在那些深夜的黑市交易里,换成了厚厚一沓沓被他仔细藏好的钞票。
每一次进出天坑,每一次在黑市交易,沈烨都像在刀尖上跳舞。
这天,新屋的土炕终于彻底晾干,终于能住人了。
一家人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沈烨和沈建国一起,将一套村里木匠新打造的家具,从老屋搬进了新房。
王桂芬和沈红梅抱着洗晒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味道的被褥跟进跟出,脸上洋溢着喜气。
就连小妹丫丫,都抱着小狐狸,兴奋地在新旧两间屋里跑来跑去。
林薇站在新房门口,看着属于自己的空间,心情有些复杂。
有终于能摆脱拥挤窘迫的轻松,也有即将与一个名义上是丈夫、实则依旧陌生的男人独处一室的忐忑。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沈烨忙活得满头大汗,脱下外衣,露出精悍的脊梁。
他瞥见林薇站在门口发呆,便扬声道:
“别愣着啊,看看还缺啥,趁天没黑,我好去弄。”
林薇回过神,忙低下头走进屋,声音细细的:
“没。。。不缺什么了,挺好的。”
新房不大,泥土的气息尚未散尽,但因窗户开得很大,显得亮堂。
炕盘得平整结实,上面铺着崭新的苇席。
简单布置了一番之后,沈烨感觉非常满意,自己终于可以正常的睡在屋里了。
晚上,吃过晚饭,一家人便默契地各自回屋。
老屋的门关上了。
新屋的门,也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沈烨和林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