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沈烨和陈班长五人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回到营地时,几乎每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众人再次望见营地篝火那微弱的光芒时,已是暮色四合。
然而,营地死一般的寂静和稀疏的人影,让所有人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莫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留守的战士看到众人归来,脸上非但没有喜悦,反而流露出更深的惶恐和绝望。
李连长独自坐在熄灭的篝火旁,背影佝偻,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孙教授和几位老研究员围坐在一起,眼神空洞,脸上刻满了恐惧与麻木。
营地里的人数,肉眼可见地少了一大半。
“其他人呢?”
一名跟着沈烨回来的战士声音有些发颤,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李连长缓缓抬起头,双眼赤红,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走了。。。都走了。。。”
原来,在沈烨他们离开后,营地彻底被恐惧吞噬。
等待的煎熬、对未知命运的恐惧、以及同伴离奇失踪带来的心理压力,如同不断累积的稻草,最终压垮了相当一部分人的神经。
以地质组的刘副教授和几名年轻学生为首,近二十人情绪彻底崩溃。
他们围住李连长和孙教授,哭喊着、争吵着、甚至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威胁,坚决要求立刻撤离,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个“吃人的地狱”。
“李连长!放我们回去吧!再待下去我们都会死!”
“是啊孙教授!科学探索不能拿人命填啊!赵磊他们已经没了!沈队长他们说不定也早已死在那些猛兽的口中,趁现在还未深入,我们赶紧撤吧!”
“我要回家!我现在就要回家!谁拦我我跟谁拼命!”
。。。。。。
众人七嘴八舌的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饶是李连长嗓子都快喊哑了,即便他试图用纪律和理性安抚众人,强调擅自离队的巨大风险,也无济于事。
孙教授更是老泪纵横,恳求大家保持冷静,等待沈烨带回消息,不要自乱阵脚。
然而,恐慌如同瘟疫,一旦蔓延便难以控制。
就在这时,周伟民和郑涛再次站了出来,扮演起“理中客”的角色。
郑涛扶了扶眼镜,脸上带着悲悯和同情道:
“李连长,孙教授,诸位队员!请大家冷静一下。”
“发生这样的悲剧,是谁也不愿意看到的!大家害怕、想离开,也都是人之常情,我们也都能理解。”
突然,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愤慨起来:
“但是,我们也要结合实际情况!强行将心理濒临崩溃的同志留在这里,恐怕不仅无法继续工作,反而可能因为恐慌引发更大的混乱和。。。意外!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们要理性的看待此事,不能一味的阻止,要具体事情,具体分析!”
一旁的周伟民见郑涛都出马了,于是也紧接着开口。
他脸色依旧苍白,但语气却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体谅”:
“郑涛同志说得没错!强扭的瓜不甜!既然一部分同志去意已决,我们是否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
“让他们离开,或许对留下的人也是一种解脱,至少不用再分心照顾情绪不稳的同伴。”
“我个人建议,愿意离开的,可以组织起来,由部分战士护送返回,愿意留下的,我们继续等待沈烨他们归来,然后再从长计议。”
“这样,不仅解决了内部矛盾,也能给我们余留出更多的时间用以调整!”
这番话看似公允,实则充满了算计。
周伟民直接将众人想要脱离队伍返回合理化,并阐述了其中的利弊,进一步动摇了那些原本就犹豫不决的人。
许多原本还摇摆不定的研究员们,在听到“解脱”和“不用分心照顾”这样的字眼,心态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原本想要阻止队伍分化的人,觉得周伟民和郑涛说的有理,与其这样僵持下去,还不如舍弃这些累赘,让队伍“轻装”上阵,这样,或许对于考察团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而那些本就已经动摇,想要离开的人,在得到了周伟民和郑涛的“支持”后,心中的底气就更足了。
反正他们留下来也是什么都干不了,与其成为众人的拖累,还不如就此分开,送他们回去!
唯有一旁的李连长,听完周伟民和郑涛的话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
他深知队伍分裂的致命危险,但在群情汹涌和周、郑二人看似“顾全大局”的建议下,他作为现场的安负责人,却是陷入了两难。
强行压制,很可能导致内部冲突加剧,甚至更糟的后果。
若是那些人不服命令,想要强行离开,那自己总不可能强行将人留下吧!
就在李连长犹豫着要不要采取强硬措施的时候,一旁的孙教授看着分歧不断的众人,痛苦地闭上双眼,最终无力地挥了挥手,哑声道:
“让他们走吧。。。”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支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队伍,因为内部矛盾而土崩瓦解。
有了孙教授和周伟民以及郑涛的支持,撤离派立刻如蒙大赦,迅速而混乱地收拾起行装。
众人眼神中充满了逃离地狱般的急切,和一丝不理性的庆幸。
见事不可为,李连长咬着后槽牙,从本已捉襟见肘的护卫力量中,再次抽掉了整整十名战士,几乎是吼着命令他们,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些人一个不落的,全都安全送回小河村!
当沈烨他们回到营地,得知这一切后,沈烨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胡闹!”
他几乎是怒吼出声,身体更是因愤怒而有些颤抖:
“七爷不在,他们对路线根本不熟!黑风岭岔路众多,植被茂密,极易迷路!”
“而且他们心神已乱,慌不择路之下,万一闯进了什么绝地。。。”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迷魂荡”、“野猪林”等几个黑风岭中知名的死亡区域,特别是那片终年笼罩着诡异彩雾的沼泽。
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让他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