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继业猛地抬头,血红的双眼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住铁蛋,声音嘶哑而狰狞:
“枪!把枪交出来!此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铁蛋脸上先是露出一丝诡异的嘲讽,随即化为“愤怒”:
“周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真把我们小河村当成泥捏的了!”
“你们的人丢了枪,那关我们什么事?我们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容不得你这样污蔑!”
“再说了,就你们这德行,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弄丢了,现在想要栽赃陷害,来讹诈我们?”
说完,他看向周遭的村民,大吼一声:
“乡亲们,你们说,有谁看到他们的枪了吗?”
“没看见!”
“谁拿他们的破枪了!”
“自己把家伙弄丢了,还想赖我们?”
村民们异口同声,矢口否认,脸上全是无辜和被诬陷的愤慨。
周继业看着这一张张“朴实”却让他心底发寒的面孔,又看看身边如同丧家之犬、连配枪都保不住的手下,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刚准备张口反驳,周遭的村民已经再次挪动脚步,隐隐有将他们全部包围的趋势。
担心步了知青民兵和那十个哨兵的后尘,周继业没敢继续逞口舌之利。
他知道,有这群刁民在,枪,今天大概率是要不回来了。
深深的看了眼站在沈家门口,一脸傲娇的铁蛋,周继业几乎将后槽牙都咬碎了,最后只能蹦出三个字:
“我们走!”
说完,不等手下那些人回答,便率先挤开了人群,朝哨所走去!
看着周继业那副失魂落魄、如丧考妣的模样,沈烨知道,自己和对方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和周家的仇恨又增添了浓重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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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沿观察哨所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受伤的知青和哨兵被简单安置,呻吟声和垂头丧气的氛围交织在一起。
周继业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脸色铁青,手指因为极力压抑愤怒而不断颤抖。
十支步枪的丢失,这已经不是面子问题,而是足以让他上军事法庭的严重事故!
深吸一口气,周继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起办公桌上,才刚刚安装没多久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公社革委会王主任的办公室。
“喂!王主任吗!我是周继业!”
电话一接通,周继业就语气急促地,将发生在小河村的事情“简化”叙述了一遍。
并重点强调了小河村村民蛮横无理、聚众斗殴、暴力抗法,趁机抢走了哨所十支制式步枪。
他将自己派人去“维持秩序”的行为粉饰成履行职责,而沈烨和一众小河村村民则成了蓄意挑起事端、暴力抢夺武器的“刁民”。
“。。。王主任,情况非常严重!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纠纷,这是公然对抗国家力量!性质极其恶劣!”
“现在,我希望你能够立刻出面,责令小河村那群刁民交还我们的武器,并严惩首恶沈烨!”
周继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电话那头的王主任,听着周继业的叙述,心里跟明镜似的。
他早就知道周继业去小河村没安好心,是另有目的。
也早就料到对方会和沈烨这个地头蛇起冲突。
只是没想到双方的第一次冲突会竟会如此激烈,后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
一次性丢了十支枪?
这沈烨的胆子未免太大了吧?
不,不对,这怎么更像是小河村被逼到墙角后的集体爆发。
王主任心里飞快地盘算着。
周家他肯定是得罪不起的。
但沈烨和小河村现在明显是个马蜂窝,更不能轻易去捅。
更何况,沈烨身后又不是没人,周副局长和秦书记都看好的人,是自己一个小小革委会主任可以轻易拿捏的吗?
尤其是这种涉及枪支、众口一词的局面,他一个小小的主任强行介入,很可能引火烧身。
“周所长啊。。。”
王主任拉长了声音,带着十分明显的为难和推诿:
“这个事情。。。哦,听起来确实十分严重,我也十分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但这涉及枪支的事情,而且据你所说,现在小河村的村民全都情绪激动,且人数众多。。。我就一小小主任,只凭这公社的力量,恐怕。。。恐怕难以处理,力有不逮啊。”
“一个不好,很可能再次激化矛盾,造成更大的群体事件,这我可担待不起。”
顿了顿,王主任又语重心长地“建议”道:
“周所长,你看。。。这个事情,是不是应该向上级,比如县武装部,或者直接向您的父亲周部长汇报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和建议?”
“还有,若是上级部门能够帮忙协调处理的话,力度上是不是会更大,是否也加更名正言顺?”
听到王主任这番明显甩锅的话,周继业气得差点把电话捏碎!
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他知道,跟这个老滑头多说无益,只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好!我知道了!”
便重重地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周继业胸口剧烈起伏,半晌之后,他才颓然又带着一丝不甘地再次拿起电话。这一次,他打往了省城,打给了他的父亲——周光正。
很快,电话便被接通,听到儿子压抑着愤怒和惶恐的汇报,尤其是听到“十支56半被村民抢走”时,电话那头的周光正足足沉默了十几秒。
这沉默让周继业感到无比的压力和心悸。
“废物!”
终于,周光正暴怒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怒火:
“我让你去那里是做什么的?是让你建立据点,寻找机会!不是让你去跟一群泥腿子逞凶斗狠,还把吃饭的家伙都丢了!十支枪!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周继业被骂得不敢吭声。
周光正喘了口粗气,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努力平复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