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朝堂震动寒门怒,赵承失势名声败
卯时刚过,天边还泛着一层深沉的黛青色,皇城前的长街上已经响起了车轮碾过青石的辘辘声。
苏哲站在府门前,晨间的寒气带着凛冽的湿意,钻进他宽大的紫色朝服袖口。他没有立刻上车,而是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相府。飞檐翘角在晨光熹微中勾勒出沉默的剪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他能感觉到怀里那两份证据的重量,一份是冰冷的银票和名单,另一份是浸透了血泪的账本。它们贴着心口,一冷一热,灼得他胸口隐隐作痛。
昨夜,他一夜未眠。书房的灯火亮到天明,他反复推演着今日朝堂上的每一种可能。他不是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他知道,将这两样东西扔进朝堂,无异于引爆一个火药桶。炸伤了敌人,也可能会炸到自己。
可当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是沈兰芝病中憔-悴的容颜,和苏浅月那双平静得可怕的眼睛。
退无可退。
“老爷,该上朝了。”管家在一旁低声提醒。
苏哲收回目光,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敛入深处,只剩下一片丞相该有的威严与沉肃。他转身上了马车,车帘落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太和殿内,百官按品阶分列两侧,金砖铺地,龙柱擎天,巨大的盘龙藻井下,气氛庄严肃穆。皇帝赵衍高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听着下方各部官员的奏报。
宁王赵承站在宗室亲王的首位,一身绣着四爪蛟龙的王服,神态自若。科举舞弊的风声他早有耳闻,但他并不在意。几个穷酸书生而已,闹不出什么大浪。主考官刘成是他的人,只要刘成咬死了,谁也攀扯不到他身上。
他甚至还有心情瞥了一眼站在文臣之首的苏哲。这位老丈人最近似乎有些不对劲,不过想来也是,女儿被退婚,脸上无光,心情不好也是常理。
几件鸡毛蒜皮的政务奏报完毕,殿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就在这时,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怀忠,一个以耿直闻名的老臣,手持笏板出列,声如洪钟:“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赵衍抬了抬眼皮:“讲。”
“臣弹劾本届春闱主考官、礼部侍郎刘成,结党营私,收受贿赂,致使科举不公,士子寒心!如今贡院门外,数百名寒门学子静坐请愿,顶风冒雪,已近三日!恳请陛下彻查此案,还天下士子一个公道!”
张怀忠一番话说得是掷地有声,殿内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声。
赵承的眼皮跳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他这边的人立刻就站了出来,是兵部的一位侍郎,也是这次其子上榜的“幸运儿”之一。他出列反驳:“张大人此言差矣!科举取士,全凭文章。几位学子名落孙山,便聚众闹事,污蔑朝廷命官,此乃无赖行径!若朝廷因此动摇,日后岂不是谁落榜谁就有理了?至于那些上榜的,或许是……厚积薄发,考场上文思泉涌,也未可知啊!”
这番辩解说得自己都有些心虚,引来几声若有若无的嗤笑。
张怀忠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厚积薄发?王侍郎,你家公子连《论语》都背不全,也能厚积薄发到高中二甲?这发的不是文章,是银子吧!”
“你……你血口喷人!”
两派人马立刻吵作一团,一方引经据典,痛陈科举乃国之根本,不容玷污;另一方则避重就轻,强调要维持朝局稳定,不能因流言而自乱阵脚。
赵承冷眼旁观,时不时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党羽,将水搅得更混一些。他要让皇帝觉得,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党派攻讦,心烦之下,自然会选择息事宁人。
龙椅上的赵衍眉头紧锁,听着下面的争吵,脸上渐渐显出不耐之色。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哲,缓缓出列。
他一动,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当朝首相身上。
“陛下。”苏哲躬身行礼,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科举舞弊一案,人言汹汹,已非寻常流言。臣以为,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恐失尽天下寒门之心。国将不国。”
赵承心中一沉。他没想到,苏哲这个一向以“稳”字当头的和事佬,今天会站出来说这种话。
赵衍看着他:“依爱卿之见,当如何?”
“臣这里,有几样东西,或许能为陛下解惑。”
苏哲说着,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第一份证据——那几张记录着银钱往来的票据,以及那份誊抄的名单。
内侍将东西呈上。赵衍接过,只看了一眼,脸色便阴沉下来。那上面,高中士子的名字与宁王派系官员的名字一一对应,后面跟着的银钱数目,更是触目惊心。
“传刘成!”皇帝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很快,早已在殿外候着的主考官刘成被带了上来。他一进大殿,看到这阵仗,腿肚子就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抖如筛糠。
“刘成,这些,你作何解释?”赵衍将那些票据和名单,从御案上扔了下去。
纸张飘飘摇摇地落在刘成面前。他只瞥了一眼,便面如死灰,连连叩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臣……臣是一时糊涂!是鬼迷了心窍啊!”
他这是认了。
赵承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死死盯着刘成,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身上戳出几个窟窿。这个蠢货,竟然这么快就招了!
他立刻出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陛下,刘成身为朝廷命官,竟做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臣身为举荐之人,亦有失察之过,恳请陛下降罪!但此事,确是刘成一人利欲熏心所为,还请陛下明鉴,莫要牵连无辜!”
他这是要弃车保帅,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刘成一个人身上。
许多官员都暗自点头,觉得此事到此,也该了结了。处置一个礼部侍郎,平息了民怨,也给了各方一个台阶下。
苏哲看着赵承的表演,心中冷笑。
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陛下,刘成贪赃枉法,固然可恨。但臣以为,此案背后,还藏着更深的阴谋。一个区区礼部侍郎,恐怕还没有胆子,将手伸得这么长。”
赵承心中警铃大作,厉声喝道:“苏相!凡事要讲证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证据?”苏哲缓缓转头,看向赵承,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宁王殿下,你真的想要证据吗?”
他没等赵承回答,便从怀中取出了那个用油布包裹的木匣。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他亲手打开了木匣的锁扣,从中取出了那本青色的账本。
“陛下,臣手中这本,是城东回春堂药铺的秘账。上面记录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他翻开账本,高声念道:“永安十三年秋,宁王府管事,购‘牵机散’二钱。此乃宫中禁药,剧毒无比。”
“永安十三年冬,宁王府内侍,购‘鹤顶红’一分,言为毒鼠之用。”
……
他每念一条,大殿内的空气就凝固一分。官员们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骇然,再到恐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私购禁药,这罪名可比科举舞弊要重太多了!
赵承的脸已经彻底白了,冷汗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想开口辩解,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哲的目光扫过他惊恐的脸,翻到了关键的那一页,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
“永安十四年春,宁王府亲信,秘购‘无忧散’三两!此药无色无味,入汤水则化,久服使人神思倦怠,头晕体虚,状若风疾,半年可致死!”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天雷,在死寂的大殿中炸响!
状若风疾!
半年可致死!
永安十四年春,那正是前丞相夫人沈兰芝病逝的时间!当时对外宣称的,不就是常年体弱,偶感风疾,最终不治身亡吗?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在了苏哲和赵承身上。
一个,是刚刚丧妻的鳏夫。
一个,是私购“无忧散”的凶嫌。
这哪里还是什么科举舞弊案,这分明是一桩牵扯着皇室与相府的惊天谋杀案!
苏哲合上账本,那“啪”的一声,像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他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眼眶赤红,声音沙哑,却带着无尽的悲愤与决绝:
“陛下!臣妻沈兰芝,正是永安十四年夏末病逝!其病中症状,与这‘无忧散’之效,分毫不差!臣恳请陛下,为臣妻做主!为天下枉死之人做主!”
说完,他将账本高高举过头顶,然后对着金銮殿的地面,重重地磕了下去。
整个朝堂,死寂无声。
赵承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苏哲,又看看龙椅上脸色铁青的皇帝,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他完了。他知道,从这本账本出现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完了。
龙椅上的赵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地盯着那本青色的账本,又看看下面跪着的苏哲和抖成一团的赵承。
皇子结党营私,干预科举,这是动摇国本。
藩王私购毒药,谋害朝臣家眷,这是无法无天的挑衅。
两件事,都精准地踩在了他作为帝王的底线上。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声音像是从九幽之下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来人,将宁王赵承,拿下!暂押宗人府,听候发落!主考官刘成,斩立决!其余涉案官员,一并彻查,绝不姑息!”
随着皇帝的旨意,两名如狼似虎的殿前武士上前,一把扭住赵承的胳膊。
“皇叔!皇叔饶命啊!我是冤枉的!我是被苏哲陷害的!”赵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王爷仪态。
然而,赵衍只是冷冷地看着他被拖出大殿,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一场惊心动魄的早朝,就此落幕。宁王一派,树倒猢狲散。而丞相苏哲,以雷霆手段为亡妻复仇,为寒门士子讨回公道,一时间,在朝野上下的声望达到了顶峰。
【叮!获得寒门士子支持,委屈币+800!】
【叮!解锁‘民间声望’属性,可调动百姓力量!】
苏浅月的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姗姗来迟。她站在自己院中的廊下,看着天边那轮渐渐升起的太阳,阳光驱散了晨雾,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冰凉。
赵承倒了,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
就在这时,宫里来了人,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德全。他没有去前厅,而是直接被引到了苏浅月的院子里。
李德全对着苏浅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脸上带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苏小姐,陛下有旨。”
苏浅月敛衽还礼:“请公公示下。”
李德全清了清嗓子,尖细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响起:“陛下口谕,科举一案,苏相揭发有功,朝廷上下,有目共睹。然,回春堂秘账一事,事关重大。陛下想知道,此等机密之物,苏小姐……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