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弘历的生辰,按例并无大操大办,只是内务府循例送来份例赏赐,各宫主子若有心,也会送些贺礼。往年生辰,多是冷清度过。今年却有些不同。
华贵妃年世兰奉皇后懿旨,亲自来了重华宫。她不仅带来了皇后丰厚的赏赐(书籍、文房四宝),还带来了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那副精致的小弓,那对玉质九连环,甚至还有一套她特意寻来的、讲述前朝名将故事的通俗画本。
更让弘历和重华宫宫人惊讶的是,华贵妃还带来了一个食盒,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并几样清爽小菜。
“皇后娘娘惦记着你,说生辰总要吃碗面应景。”世兰按照宜修教的话说着,虽有些刻板,但看着弘历明显比往日明亮的眼神,她心里也生出几分真实的愉悦,“快趁热吃了吧。”
弘历恭敬谢恩,在世兰的注视下,吃下了那碗面。味道寻常,但这份来自高位妃嫔(尤其是与皇后关系密切的妃嫔)的亲自关怀,在他冷漠的成长经历中,是头一遭。他心中对这位“华娘娘”的观感,切实地亲近了许多。
这一幕温馨简朴,却落入了某些有心人的眼中。
东二所内,三阿哥弘时得知华贵妃亲自去给弘历过生辰,还带了面,气得摔了手中的茶壶。
“凭什么!一个贱婢生的儿子,也配!”他双目赤红,对母亲的怨恨、自身处境的凄凉、以及对弘历日渐得皇后“青眼”的嫉妒,交织成恶毒的火焰,“还有年世兰那个贱人!自家都败了,还敢摆贵妃的谱!定是皇后指使的!她们都是一伙的,来看我笑话!”
看管他的老嬷嬷吓得不敢作声,心中暗叹这位阿哥心性越发偏激。弘时的怨毒,如同暗处滋生的毒菌,等待着爆发的时机。
世兰回到景仁宫,向宜修回话,语气带着完成任务的轻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成就感:“四阿哥很是感激,面也吃完了。臣妾瞧着他,似乎比往日更沉稳了些。”
宜修静静听着,颔首道:“你做得很好。长辈的关怀,不在于赏赐多厚,而在于心意是否真诚。”她话锋一转,似是随意提起,“只是,你如今这般关心四阿哥,难免会惹些人不快。尤其是长春宫那边。”
世兰柳眉一竖:“他不快是他的事!臣妾行事,还需看他的脸色不成?”
宜修看着她那副骄横模样,心中反而安定。她要的就是世兰这份“理所当然”的底气。她淡淡道:“自然不需。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日后你去重华宫,或赏赐东西,身边多带些稳妥人,饮食起居之物,更要仔细查验。”
这是在教她如何防范。世兰虽觉得娘娘有些过于小心,但还是乖乖应下:“臣妾记住了。”
几日后的一个傍晚,皇帝来景仁宫用膳,席间似是无意地问起:“朕听闻前几日是弘历生辰?华贵妃还亲自去看了他?”
宜修心中一动,面色如常地放下银箸,温声道:“皇上记性真好。确是臣妾让世兰去的。想着那孩子一向安静懂事,生辰也过得冷清,便让世兰以长辈的身份去瞧瞧,送碗长寿面,全当是臣妾的一点心意。也是世兰如今性子沉静了些,能做些稳妥事了。”
她将事情轻描淡写地归结为“长辈关怀”和“让世兰练手”,既抬举了弘历的“懂事”,又解释了世兰的行为,显得合情合理,毫无刻意结党之嫌。
雍正闻言,点了点头:“皇后有心了。弘历那孩子,确是比弘时省心些。”他并未深究,反而因宜修的话,对弘历的“懂事”和世兰的“沉静”留下了更深的印象,对比之下,对弘时的失望又添一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没多久,宫中竟隐隐流传起一些闲言碎语,说什么“四阿哥攀附华贵妃”,“皇后有意扶持四阿哥,打压三阿哥”云云。话虽未明指,但恶意昭然。
消息很快传到宜修耳中。她并未动怒,只冷笑一声:“跳梁小丑,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并未直接追查流言来源(心知肚明与长春宫脱不了干系),而是采取了一种更巧妙的方式。她先是召见了几位协理六宫的年长妃嫔(如端妃、敬妃),叹息道:“本宫一心盼着后宫和睦,皇子们兄弟友爱,却总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散布此等诛心之言,离间天家骨肉,实在可恨。”一番话,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
接着,她以整肃宫规为由,雷厉风行地处置了几个平日里嘴碎、与长春宫过往甚密的低阶嫔妃和太监,罪名是“窥探帝踪”、“搬弄是非”,直接杖毙或打入辛者库,手段狠辣,毫不留情。
这一番动作,既敲打了幕后黑手,又震慑了六宫,流言瞬间平息了下去。所有人都再次清晰地认识到,皇后娘娘的权威,不容挑衅。
风波过后,宜修特意让剪秋将处置结果“不经意”地透露给世兰。世兰听后,既解气又后怕,拉着宜修的手道:“娘娘,还好有您!这些人太可恶了!”
宜修看着她,语气深沉:“现在你可知,为何本宫要你谨慎了?这深宫之中,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你对弘历好,本无错,但落在有心人眼里,便是罪过。”
世兰似懂非懂,但更加依赖宜修:“臣妾明白了!以后臣妾都听娘娘的!”
而经此一事,弘历对世兰的感激中,也多了几分对其处境的理解和同情,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他甚至通过苏垣,向宜修隐晦表达了谢意和忠诚。
一场小小的生辰风波,在宜修的掌控下,化险为夷,反而成了巩固联盟、敲打对手的契机。她为世兰铺就的后路,在暗流涌动中,又向前扎实地迈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