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灵魂里硬生生挖出那颗“种子”的碎片，疼得露娜感觉自己的魂儿都被撕掉了一块。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她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叫。
接着，她的意识就像掉进了又黑又冷的海底，一直往下沉，往下沉。只有心口那里，还留着一点点心剑碎片的暖意，像一点没灭的小火星，勉强让她感觉自己还活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眨眼，也可能已经过了几百年。
一丝微弱的光，好不容易才钻透了厚重的黑暗。
露娜觉得自己的眼皮重得抬不起来，每动一下都费尽了力气。模糊的视线慢慢变得清晰，她最先看到的，是紫宸殿那个熟悉的、被火烧烟熏得不成样子的破屋顶。
她正躺在又冷又硬的地上，身上盖了件破破烂烂但还算干净的麒麟卫披风。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东西烧糊的焦味，还有晶毒那种又像硫磺又像东西腐烂的怪味。
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头，结果钻心的疼立刻从全身冒了出来，特别是眉心那儿，感觉像有根烧红的针在脑子里搅。
疼得忍不住哼出了声。
“露娜！你醒了？！”一个带着点潮湿气息、又惊又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
露娜使劲扭过头，看到了卡隆那张又是疲惫又是伤的脸。
老鲛人那只独眼里全是血丝，眼眶深陷，鳞片也失去了光泽，左边胳膊用厚厚的、渗着淡蓝色血迹的鲛绡裹着，伤得显然不轻。
可他这会儿看着她的眼神，却亮得像放下了千斤重担。
“卡…隆将军…”露娜的声音哑得像破风箱，“阿莲…她…”
“阿莲姑娘在那边！”卡隆赶紧指了个方向。
露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大殿一个还算完整的角落，用破布帘子勉强围出了个小地方。少年鲛人王正盘腿坐在地上，双手虚按在阿莲胸前。
那个净海琉璃盏飘在两人中间，盏里发出柔和的蓝光，像温和的水流，轻轻笼罩着阿莲小小的身体。
阿莲还昏迷着，小脸白得吓人，呼吸又弱又急。
但最让露娜心里一揪的是，阿莲的整条左胳膊没了。从肩膀往下，空荡荡的袖子被血染成了深褐色。
她脖子后面，原来长着要命晶屑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个焦黑的、深得能看见骨头的伤口，边边上还有一点点没褪干净的结晶痕迹，正在琉璃盏的蓝光里非常缓慢地消失。
可阿莲的样子，绝不只是身体受了伤。她眉心那点原本干净的金莲印记，现在变得灰扑扑的，边边也模糊了，甚至隐隐约约透着一丝很难察觉的暗红色纹路。
一种说不出来的、从灵魂深处透出来的虚弱和枯竭感，从她小小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就像风中一点随时会灭的烛火。
“她的身体…被归墟的力量侵蚀得太深了…尤其是灵魂。”
少年鲛人王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沉重，他抬头看向露娜，淡蓝色的眼睛里有一丝后怕，也有一丝庆幸。
“要不是你…最后关头硬是把那‘种子’的核心碎片挖了出来，切断了最要命的联系，她早就魂飞魄散，变成归墟的傀儡了。可就算这样…她的神魂根本也受了没法挽回的重伤…就像…就像被挖掉了核心的珍珠，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少年王的目光转到露娜胸口。
那里，心剑碎片已经变成了一块灰扑扑、一点光泽都没有的石头。露娜眉心的鲛珠也一样暗淡，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
“你为了在规则缝隙里挖出‘种子’，强行催动鲛珠，代价也太大了。”少年王的声音很低沉，“鲛珠的根本受了伤，你的海族血脉力量…恐怕…”
露娜费力地抬起还能动的右手，轻轻摸了摸眉心。鲛珠传来的不再是像深海那样温润有力的感觉，而是一种干枯、衰竭的虚弱感，好像随时会碎掉。
她和紫鳞的联系也变得非常微弱。但她眼里没有一点后悔，只有看到阿莲还有一丝气息时，才闪起一点微弱的光。
“她…还活着…就好…”每说一个字，都几乎用尽了她全身力气。
“活着，但跟死了也没多大区别。”一个冰冷、虚弱但异常清晰的声音插了进来。
是白薇。
她在雷焕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她的情况比露娜好不到哪儿去，甚至更糟：
金莲印记暗淡无光，边边布满了像蜘蛛网一样的晶化裂纹，好像随时会彻底碎掉。她的脸色是一种不祥的金灰色，嘴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血，每次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痛苦。
最吓人的是她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瞳孔深处，竟然也沉淀着一丝赶不走的暗红。
那是她强行对抗归墟意志，根本被深度污染侵蚀的迹象。
她停在阿莲旁边，冰冷的目光扫过小女孩残缺的身体和枯寂的灵魂气息，最后落在露娜脸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挖出‘种子’碎片，你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但代价是阿莲的胳膊，是她灵魂的根基，还有你自个儿的海族根本。而这一切，只换回来一个活死人，和一个…不知道是福是祸的玩意儿。”
白薇的目光，像冰做的探针，移向了少年鲛人王一直紧紧攥着的左手拳头。
少年王的指头缝里，正透出一点极其微弱、却让人心头发慌的暗红色光芒。
少年鲛人王慢慢摊开了手掌。他手心里，安静地躺着一粒米粒大小、形状不规则的多面体晶体碎片。
它全身是一种深深的、好像在变化的暗红色，里面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慢慢流动，散发着冰冷、死寂、却又带着点诡异“活气”的气息。
这就是露娜在规则夹缝里，拼着灵体崩散，从阿莲真灵上硬挖下来的“种子”核心碎片。
这碎片一出现，整个破大殿里的温度好像都降了几度。
空气里飘着的晶毒气味好像被无形的东西吸引，变得活跃起来。
露娜眉心的鲛珠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白薇金莲印记上的晶化裂纹也好像深了一丝。
连昏迷的阿莲，身体都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这就是归墟污染咱们这个世界的‘源头’碎片？”雷焕的声音里充满了戒备，手下意识地把重剑横在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