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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荒,西域药谷。

这里白昼如烈焰灼烧,夜晚却寒如刀锋。群山之间,万壑千崖之中,孕育着无数奇花异草与剧毒灵物。毒虫飞舞,腐风常起,整个大地仿佛是一座吞人的幽冥炼狱。

然而,就在这荒原与绿海交界之处,有一片草木自生的灵境——“灵植之域”,由神农氏亲手开辟。此地草木通灵、毒香化药,山风拂过之时,竟带着淡淡的药香与灵意,仿佛梦境深处的一片净土。

柳青在伏羲安排下,来到神农神树——“药灵树尊”前。

这是一棵古老到几乎超越时间尺度的巨木,根系深入赤地黄泉,树皮斑驳如龙鳞,藤蔓如灵蛇般在树干间游走,叶面上遍布着复杂的灵纹脉络,宛如天生的神符,闪烁着若隐若现的绿金与银白交光。

这棵树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像是苍穹在注视,又像是一位母神,在静默中审视每一个靠近它的生命意志。

神农端坐在灵台之上,身披青麻织袍,目光如电却神色沉静。他低头看向柳青,声音清透如泉涌石间:

“你已得太音之律,知调息,会守静。但你可知——万物皆有毒,人心尤甚?”

柳青神情肃然,躬身一拜:“请神农大人赐教。”

神农站起身,拂袖之间取出一枚墨绿交错、如石如骨的丹丸,递给柳青。

“此为我族百毒之精,‘百毒丹’。服之可死,亦可生。若你真能与药灵树尊共鸣,它自会护你魂识。你……敢服么?”

柳青接过丹药,毫不犹豫,仰头吞下。

——入喉一刻,天地崩塌。

一股炽烈、冰寒、腐蚀、撕裂的混合痛苦同时爆发,仿佛万千剧毒化作灵蛇在他体内乱窜。他的筋骨仿佛被灌入岩浆,又像在被千万毒针反复穿刺。

他的意识剧烈动荡,灵魂仿佛被撕裂成无数碎片,坠入一个没有光、没有声、没有形的世界。

那里,只有一棵悬浮在虚空中的神树——枝叶冲霄,根须入冥,散发着摄魂的绿金色幽光。

柳青心中明悟:那就是“药灵树尊”的精神本源。

一道仿若雾气的声音,在他意识深处悄然响起,缥缈难寻:

“你为何而来?”

他低头,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再是人形,而化作一株幼芽,根系浅浅扎入一块标有“识毒”之铭的土壤中。

“我为识毒而来。”柳青以精神之念回应。

“识毒?你可知你心中之毒?”

话音未落,周遭灵土忽化为毒泽,无数血藤恶草瞬间疯长而出,将他作为“幼芽”的身体缠绕、咬噬!

毒藤化形,一张张面孔从它们的叶脉中浮现——有他贪欲的化身,戴着理想的面具低语:“你可以掌控一切”;有他深埋心底的怨恨,化作死去的同伴、仇敌,质问他:“你为何不能救他们?”;也有他对死亡的恐惧、失败的阴影、身份的执念……一切压抑、扭曲、未曾直面的情绪,统统被激发。

幻象如群魔乱舞,声声刺耳,咆哮震魂:

“你想成神树之主?”

“你连自己的毒都不敢面对!”

柳青体内神魂如遭撕裂,剧痛难忍。但他没有崩溃,没有抗拒,而是深吸一口气,在剧烈颤抖中低声回应:

“我不是来驯毒的……”

“我是来理解毒的。”

他放下对幻象的对抗,而开始观察它们、接纳它们、承认它们来自自己。他的“根”不再挣扎,而是顺着毒泽扎入深层,用“毒”来反观自身,用“识”来洞穿幻象。

那一刻,药灵树尊微微颤动,幽光如水,蔓延全域。

幻境骤变。

毒泽散去,所有面孔归于虚无。柳青“灵芽”的形体,在绿光之中,渐渐拔高、生长、舒展,最终化作一株通体晶莹、灵气氤氲的“识毒灵草”。

一束柔和的翠光从树心深处缓缓垂落,仿佛一颗沉睡了万年的星辰苏醒,洒下万千道灵辉。那光化作一片片晶莹剔透的叶子,如绿玉雕成,在柳青周身盘旋环绕,宛如亿万蝶翅振舞,又如草木之灵在吟唱。

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段古老的药性记忆,跨越时空,从千万年前的草木灵识中苏醒:

——有藤似火蛇,名为“龙息藤”,剧毒灼骨,却能治断骨融髓之伤;

——有花貌艳香甜,名“沉魂花”,婴儿嗅之可沉睡百日不醒,旧时曾用于止哭解苦痛;

——有一种名“断生草”的奇植,根如利刃、叶若绒羽、三十年仅开一花,盛开之日必有人亡,其香可引魂归体,也可逆魂乱魄……

这些叶片并未只是飘舞,而是在他识海中“生长”。

那是一部活的药典,每一道药性、毒性、灵性都用灵语在他脑海中翻涌,仿佛千万灵草在诉说自己的生与死,痛与愈,伤与治。

“毒,并非恶。草木有情,伤亦可医,死亦可活。”

“你要炼化的,不只是毒素,而是你对‘善’与‘恶’的执念本身。”

这声音如同从树根深处而来,又仿佛源自他心底。柳青沉入这场意识的洪流之中,不再抗拒。他的心神逐渐安定,开始主动感知每一株灵植的属性、演化轨迹,去理解它们如何作用于血肉与魂魄,如何在毁灭中孕育新生。

他的意识仿佛变成了一尊丹鼎——在灵火灼烧中,一边承受毒性,一边提炼精华。他将每一种毒的剧烈、残忍、无情,都炼化成一种冷静的认知与慈悲的理解。

就在他意识进入最深处之际——

药灵树尊的真正形态,终于显现。

它不再是树。

那是一位老者的形象,头发如枝藤垂落,眉目慈悲,面容苍老却宁和。他身披树叶织成的长袍,掌心托着一轮旋转不息的“药印”,如同命运之轮,又如轮回之门。

老者低头看向柳青,语气温和:“你可明白,万物有毒,唯心可净?”

柳青凝视那双眼眸,心中一片明澈,沉声回应:“我明白。毒不在物,而在人心。”

“若我能识心中之毒,便可渡他人之劫。”话音落下,老者微笑,伸出手掌轻轻点在柳青眉心。

——那一瞬,灵海轰然震荡!

一缕墨绿灵印从他眉心浮现,像一根藤蔓般,缓缓向下延展,穿过胸口、腹部,一直蜿蜒至脊柱之上,犹如一条灵蛇盘踞在他骨髓深处。

灵印内,似藏着一个微缩的药灵世界——千万种草木药魂、毒性之气在其中沉浮交织,毒与药共存,生与死互衍,却井然有序,仿佛天地草木的意志在其中跳动。

柳青缓缓睁眼,幻境已破,汗水湿透衣襟,背脊却挺直如松。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清澈,像一口被洗净尘垢的古井。

神农点头,声音中多了一丝尊重:“你已得‘药灵之印’。从此可识百毒本源,明草木意志,以意御植,以灵炼药。”

“更重要的是——你已开始学会净化你自己。”

柳青起身,灵印微微闪光。他耳边似有微风拂过,实际却是天地间灵植的低语。他能听见它们的情绪、感知它们的愿望,甚至能理解某些草木在诞生前的梦境。

他明白,这种“净化”,不是除尽黑暗,也不是否认毒性,而是在与毒共生中守住本心,在混乱中不迷失,在阴影中仍发光。

而下一个方向,已在他心中浮现:前往逐日之树。

那是夸父精神的象征,一棵永不停止追逐光明的神树。

在那里,他将面对另一种极端——执念、渴望、冲突、牺牲——也许还有,自己真正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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